第51章 卑贱的解药(2 / 2)

情欲的迷雾散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清醒和无边的冰冷。

姜离浑身酸痛,如同被碾过一般。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时宴昏迷的侧脸上。

那张平日里清冷如谪仙的容颜,此刻沾染着血迹、汗水和情欲的痕迹,透过银面可以看到他的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依然紧蹙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密室的死寂被姜离压抑的抽泣声打破。

她僵直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上压着时宴沉重而滚烫的身体。

汗水、血污,混合着绝望,包裹着她每一寸肌肤。

泪水无声地淌过脸颊,滴落在时宴汗湿的肩头。

她微微侧头,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那张侧脸上——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失了血色的薄唇,下颌线绷紧的弧度……这张脸,即使沾染了血污和情欲的痕迹,依旧俊美得惊心动魄,却也有些熟悉得可怕。

手心被紧攥的玉茗花簪撕裂出猩红的伤口。

在方才被大力撕碎的破烂衣衫旁,一只保存完好的竹蜻蜓映入了姜离眼中,在她的眼底迸发出异样的光芒。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带着冰冷的刺,猛地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那张银色的面具,此刻就歪斜地挂在他汗湿的鬓边,露出小半张脸!

她从未见过时宴的真容。

这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界限,也是她对他那份神秘感保持敬畏的一部分。

她曾无数次想象面具下的脸,是清雅如竹?是冷峻如霜?还是带着些许伤痕?

她尊重他的秘密,从未试图窥探。

可此刻,在这充满了身体交缠后的狼藉密室里,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紧紧包围住了她!

她要看看!

看看这个让她引为知己、付出信任,却又在今晚彻底撕碎她一切的男人,究竟是谁!

看看这张隐藏在冰冷面具之下的,到底是怎样一副真面目!

这个念头疯狂滋长,压过了身体的疼痛和心灵的羞耻。

她的手,颤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决绝,缓缓抬起,伸向那半挂着的银质面具。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边缘,那寒意让她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停止。

她屏住呼吸,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仪式,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那碍眼的面具彻底掀开!

“啪嗒。” 面具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轻响。

昏暗的长明灯光,勾勒出面具下完整的容颜。

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深邃的眼窝,还有那即使昏睡也难掩的、属于上位者的凌厉轮廓……

这张脸……

姜离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秒疯狂逆流冲上头顶!

巨大的震惊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眼前猛地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不!

不可能!

绝不可能!

她死死地盯着这张脸,每一个线条,每一处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眼底,烙印进她的灵魂深处!

宁凌周!

这张脸,分明就是今夜应该在奕王府洞房花烛、迎娶尚书千金李砚书的——奕王宁凌周!

“啊——!”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惊呼,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挤了出来,随即被她用尽全力死死捂住!

她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瘫软下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从胸腔里炸裂开!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滔天愤怒,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

时宴……竟然是宁凌周?

她视若知己、倾诉心事、甚至隐隐动了情愫的清冷乐师,竟然就是那个她仰望爱慕、如今却带着满心酸涩看着他迎娶他人的奕王殿下!

过往的点滴如同破碎的琉璃,在她混乱的脑海中飞速旋转、碰撞、重组。

难怪……难怪一开始她便觉得二人相似!

难怪他对京中权贵之事了如指掌!

难怪时宴与宁凌周从未一起出现过!

原来……不是相似,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宁凌周!

他一直在骗她!

用“时宴”这个虚假的身份,欺骗了她这么多年!

看着她像个傻子一样,在他面前倾诉对“时宴”的爱慕与失落!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

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茫然地低头,是那支羊脂玉茗花发簪!

方才慌乱中,她竟一直死死地攥在手心,锋利的簪身几乎要嵌进她的血肉里!

大哥姜灵瀚大婚那日……荷花池畔……她发簪丢失……

姜离的呼吸骤然停止!

记忆的闸门轰然洞开!

那一日夕阳西下,满池荷花盛开,她带着开解她心结的宁凌周去赏荷。

她在他身边,指着被描了金线的荷花低语……

后来簪子怎么丢的?

她只记得当时池边人很多,有些拥挤,她似乎被人撞了一下,再一摸头上,簪子就不见了!

原来……簪子不是丢了!

是宁凌周!

是“时宴”!

是他趁乱取走了!

可是,宁凌周化身时宴接近她究竟有何目的?

明明…明明姜府对宁凌周无比信任,他多此一举有何必要?

若非为了朝堂大计……

他就这般想要将她玩弄在股掌之间吗?

可又为何非得是她?

她曾对时宴……哦不,对宁凌周说过的那些傻话,扪心自问,她从未欺骗过他。

可为何,宁凌周要这样对她!

在孤月城三岩寨的湖边,他们曾经是那样真心相交。

她曾以为…曾以为他也是真心相待…

“呵……呵呵……” 姜离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