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庭握着文件边缘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镜片后的双眼骤然失焦,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中,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凌曜昨夜坐在沙发上的模样:指尖夹着烟,琥珀色眼眸里藏着落寞,轻声说“离别的那天”时,语气里的坦然与决绝。
分析室里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
张昕察觉到不对,愣了愣,疑惑地看向邵庭:“邵法医?你怎么了?”
邵庭猛地垂下眼睫,避开了张昕探究的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已强行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只是那苍白和眼底深处的一丝裂痕难以完全抹去。
“他的技术确实很厉害。”邵庭的声音有些发紧,生硬地将话题拉回:“但这些现在不重要。张队,重点是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张昕压下心中的疑惑,点了点头,目光再次回到那些触目惊心的证据上。
他迅速调出另一份自己准备的加密文件,那是他动用私人渠道、冒着极大风险才获取到的陈局长最近一段时间异常的行踪记录和加密通讯基站定位。
“陈局他最近三个月,有超过十次无法解释的行程空白期,通讯完全中断。并且在系统中并没有提示。”
“但基站定位显示,其中几次,他的信号最后消失的区域,靠近跨海大桥——那是通往圣日教总部‘圣岛’的唯一通道。”
张昕将记录和圣日教的活动时间表并排放在一起,时间点和地点完美重合,铁证如山。
邵庭的声音恢复了冷静,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计划:“如果我们能赶在总统府宴会前,把这些证据的关键部分,匿名递给没和圣日教勾结的监察部门,或者反对派媒体。”
“上面那些人为了保住更大的棋子和整体稳定,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最可能做出的反应就是——”
“弃车保帅!”张昕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光芒:
“他们会第一时间抛出陈局长这个‘失控’的副局长,把他定性为圣日教在警局内部的保护伞和疯狂信徒,将所有罪名推到他头上,迅速结案,以平息事态,确保庆典顺利进行和国际观瞻。”
“没错。”邵庭点头:“等庆典开始,各国政要和外媒都在,关注度最高的时候,我们再把完整证据:圣日教洗钱、政商勾结、策划恐怖活动的全部链条,发给国内外权威媒体和国际刑警。”
“到时候,国际舆论压下来,谁也捂不住!”张昕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振奋,可看着邵庭依旧苍白的侧脸,心底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这份证据太“完美”了,完美到不像偶然找到的,而邵庭提到凌曜时的反应,更像是个解不开的结。
“届时圣日教和它背后的保护网,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公开审判。”
邵庭的声音斩钉截铁,仿佛在说服张昕,也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分析室里再次陷入沉默。
灯光下,两人的脸色都异常凝重。张昕瞥了一眼邵庭依旧苍白的侧脸,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计划风险极大。而那份关于凌曜的证据,和邵庭异常的反应,如同一个不和谐的杂音,埋在了张昕心底。
“半个月……”张昕看着日历上那个被红圈标记的日期,感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我们只有半个月的时间,进行最后的证据补强、渠道确认和安全部署。”
邵庭推了推眼镜,冷白色的灯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锐利的光芒,却照不透他眼底深处的挣扎与痛楚。
他想起凌曜昨夜将公文包递给自己时的眼神,平静得像在交代一件寻常事,可那平静背后,是将自己彻底推向深渊的决绝。
而他,终究要拿着爱人亲手递来的“罪证”,完成这场关于正义的审判。
“足够了。”邵庭轻声说,语气里有不容置疑的决心,也藏着一丝与时间赛跑的悲壮。
灯光下,他的影子落在文件上,恰好遮住了那个“L.Y.”的签名,像在守护一个不能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