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在一片冰封的荒原上漂浮,每一次试图凝聚,都被凛冽的寒风吹散。疼痛如同附骨之疽,从肩头蔓延至四肢百骸,提醒着她这具躯壳的残破。然而,在这片酷寒的死寂中,心口却固执地燃烧着一簇微弱的火苗,温暖,坚韧,如同暗夜中永不熄灭的灯塔。
是那缕断发缠绕的碎片。是雨眠……还有那白猿最后馈赠的地脉生机。
陈意晚在混沌中追逐着那点温暖,如同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冷冽气息,如同冰层下悄然涌动的暗流,轻轻拂过她沉沦的意识。
云凌!
这个名字带着雷霆般的力量,瞬间劈开了厚重的黑暗!
沉重的眼睑如同挂着千斤冰坠,陈意晚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掀开一道缝隙。
模糊的视野里,首先映入的依旧是那堆倔强燃烧的篝火,火光摇曳,驱散着山洞一隅的黑暗与寒意,在嶙峋的石壁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空气中那股混合着焦糊、血腥和冷冽松针的气息似乎淡了些,却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苦的药草味道。
她发现自己依旧躺在枯草铺就的简陋“床铺”上,身上严严实实地盖着那件冰蓝色的外袍。左肩的伤处传来一阵阵闷痛,但被仔细处理过,敷上了捣碎的、带着清凉气息的不知名草叶,用撕下的干净布条妥帖包扎。体内,枯竭的圣阳净灭力如同龟裂的河床,只有涓滴细流在艰难流淌;而心口那块碎片则异常“安静”,散发的温热如同冬日暖阳,温顺地滋养着她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白猿融入的那股温和地脉生机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缓慢修复着她伤损根基的力量。
她猛地侧过头,急切地望向篝火另一侧。
云凌背对着她,倚靠在冰冷的石壁上。他依旧赤裸着上身,精瘦的背脊线条绷紧,布满了新旧伤痕,最触目惊心的仍是左肩。断臂的伤口被一层半透明的、带着淡金色的薄薄冰晶覆盖,边缘是焦灼的痕迹,那是净化之力留下的烙印。这层冰晶取代了之前的赤红封印,散发着一种纯净却无比脆弱的冰魄气息,如同初春河面一层薄冰,仿佛轻轻一触就会碎裂。他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每一次压抑的呼吸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牵扯着那新生的、脆弱的伤口。
他还活着!而且,那致命的寂灭反噬真的被压制下去了!巨大的庆幸如同暖流冲刷过陈意晚冰冷的心田,几乎让她再次落泪。她试图撑起身体,虚弱的骨骼发出细微的呻吟。
这微小的动静,却像惊雷般落在云凌紧绷的神经上。他的身体骤然僵住,如同被冻结。然后,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艰难,他转过头。
火光跳跃,映亮了他那张依旧苍白的脸。冰蓝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着,几缕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曾如寒渊般深邃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劫后余生的浓重疲惫,深处却仿佛有坚冰在无声地碎裂,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难以解读的情绪——有深入骨髓的痛楚余韵,有劫后重生的恍惚,还有一种……近乎脆弱的后怕。他的目光落在陈意晚脸上,看到她睁开的双眼时,那冰封的眸底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漾开,如同投入石子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