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京城落网
2000年8月4日，清晨6点，北京顺义县公路环岛附近，空气中还带着一夜的清凉。
一个身材中等、面相看似憨厚的中年男人，和他的一个新搭伙的同伙，正鬼鬼祟祟地接近一辆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抢劫。
然而，他们的行踪早已被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和联防队员锁定。就在他们准备动手的刹那，伏击的干警如神兵天降般扑出。
中年男人眼中凶光一闪，反应极快，猛地掏出一把造型怪异的手枪——“砰！”一声沉闷的枪响划破清晨的宁静，一名联防队员应声倒地。
“抓活的！”现场指挥员一声怒吼。
枪声引发了混乱，但训练有素的民警和愤怒的群众没有退缩。
一场短促的搏斗后，两名歹徒被死死地按在地上，冰冷的手铐锁住了他们的手腕。
被捕的中年男人喘着粗气，眼神里混杂着不甘与绝望。
他，就是被辽宁锦州警方列为头号督捕逃犯、悬赏万元通缉、双手沾满鲜血的系列杀人抢劫团伙首犯——王福仁。
消息传回锦州，整个刑警支队沸腾了。历时近三个月，辗转两万余公里，这起震惊辽西、波及五省的特大系列持枪杀人抢劫案，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第一章：一句狂言，撕开血案冰山一角
时间回溯到2000年5月，辽西走廊春暖花开，锦州这座历尽硝烟的军事要塞，一派安宁景象。
然而，一档电视专题片的播出，却在许多市民心中投下了巨石。沈阳“3·8”大案的血腥画面，遇害者家属撕心裂肺的哭泣，让观者无不义愤填膺。
在太和区一家烟雾缭绕的小饭店里，21岁的无业青年戴翔跃正就着花生米喝酒。
电视里触目惊心的镜头，似乎与他毫无关系，他嘴角甚至撇着一丝不屑。
几杯酒下肚，他对着同桌的人，也像是自言自语地吹嘘道：“什么‘3·8’大案？哼，他们干的还没我们干的大呢！”
说者或许只为逞一时之快，听者却心中巨震。信息很快被反馈到锦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六大队。
大队长唐明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刑侦经验的老警察，听到侦查员王珏、张放的汇报后，眉头紧锁。
他敏锐的职业神经被触动了。“于无声处听惊雷”，他深知，许多惊天大案往往就隐藏在这种看似不经意的吹嘘之中。
但他同样冷静：“不能盲目，先摸清底细，看他是吹牛还是真有问题。”
六大队的侦查员雷厉风行，很快查清了戴翔跃的底细：男，21岁，住太和区薛家铁路住宅，无业，平日好勇斗狠，喜好吹嘘。
更关键的是，有知情人透露，戴曾炫耀自己有一支自制的钢珠手枪，并含糊地提到在葫芦岛市“用枪干过事”。
“钢珠枪？葫芦岛？”这几个关键词像电流一样击中了唐明路和六大队的领导们。
他们立刻想起了1999年发生在葫芦岛的那两起悬而未破的出租车司机被杀案：
——4月12日晚18时，绥中县出租车司机李玉新，在兴城市东辛庄镇一处偏僻路段被枪杀。
——4月18日，葫芦岛连山区出租车司机曾广明，被人打死在兴城双村乡，手机被抢。
两起案件，现场都提取到了自行车的钢珠，鉴定结论均为钢珠枪射杀。
此前，锦州警方已根据上级部署，与葫芦岛、盘锦、秦皇岛、唐山等地串并案件，发现多地都发生过类似手段的杀人抢劫案，受害者多为出租车司机、手机店店主、肉贩等，且大多被灭口，手段极其残忍。
一个由多名歹徒组成、持钢珠枪流窜作案的犯罪团伙的阴影，早已笼罩在警方心头。
戴翔跃的狂言，像一道闪电，骤然照亮了这个阴影的一角。
第二章：引蛇出洞，审讯室内攻心斗智
案情重大，必须谨慎出击。唐明路提出了一个“引蛇出洞”的妙计：以戴翔跃日常打架斗殴为由将其控制，进退自如。
5月19日夜里22时，戴翔跃接到了“老朋友”的电话，约他到“六四一”一家歌厅玩乐。
对这类邀请向来来者不拒的戴翔跃，兴冲冲地赶到包厢。推开门，迎接他的不是莺歌燕舞，而是几张陌生的、带着凛然正气的面孔。
“我们是派出所的，找你调查昨天打架的事！”不等他反应，几人迅速上前，用衣服蒙住他的头，将他拖出歌厅，塞进了门外早已等候的汽车，直接带回了六大队。
在审讯室里，戴翔跃起初还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百般抵赖。但经验丰富的侦查员们并不急躁，与他展开了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心理较量。
烟雾在审讯室里弥漫，侦查员们时而政策攻心，时而抛出零星掌握的线索敲山震虎。戴翔跃的心理防线在反复拉锯中逐渐松动、崩溃。
最终，他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不得不交代了与王福仁、修宝昌、高玉臣、杨光、吴士奎、史正义、王新等人交叉结伙，在锦州、葫芦岛、秦皇岛、唐山等地持钢珠枪杀人抢劫的部分罪行。
一个骇人听闻的杀人抢劫团伙的内幕，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第三章：全警动员，“5·20”公案拉开大幕
接到唐明路的紧急汇报后，锦州市公安局副局长朱良、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高宏建、刑警支队支队长李玉林、副支队长杜文利、陈振林等领导火速赶到六大队。
会议室里灯火通明，烟雾缭绕，一场通宵达旦的案情分析会紧急召开。
当2000年5月20日的晨曦掠过窗棂，一个代号为“5·20”的特大系列持枪杀人案专案指挥部正式成立，一场规模空前的侦破战役悄然打响。
指挥部迅速确立了三条工作方针：
1. 加大审讯力度：深挖戴翔跃余罪，扩大战果，务求将团伙成员挤压干净，不留隐患。
2. 广泛串并案件：立即向周边城市通报案情，串并所有涉及钢珠枪的杀人抢劫案。
3. 周密部署抓捕：查明所有在逃团伙成员的准确落脚点，力争一网打尽。
上午，审讯组再传捷报。戴翔跃在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又供认了1999年6月5日的一起血案：他伙同王福仁、杨光，预谋抢劫唐山一家手机专卖店。
三人尾随店主进入室内，遭遇店主持菜刀反抗。一场殊死搏斗在狭小的店铺内展开，最终，三名歹徒用自制的钢珠枪和锋利的弹簧刀，将店主活活杀死，将其妻子打成重伤。因未能劫得财物，三人仓皇逃窜。
唐明路大队长立即与唐山警方联系，对方证实了此案，并提供的歹徒体貌特征与戴翔跃等人高度吻合。
至此，近年来发生在辽西、冀东地区的多起持钢珠枪系列杀人抢劫案，终于找到了明确的犯罪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