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短暂的、压抑的休整,更像是一场灵魂与肉体的强制充能。密室内,幽蓝水晶的光芒似乎也因众人内心翻涌的暗流而显得摇曳不定。没有人能真正入睡,每一次心跳声的传来,都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敲打在紧绷的神经上。陆九川倚靠着墙壁,看似闭目养神,实则是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复盘着墨桑传递的信息,以及那幅能量路径图,确保每一个细节都烙印在意识深处,不容有失。他能感觉到体内那稀薄的古蜀血脉,似乎因接近核心而产生了微弱的共鸣,一种源自基因深处的悸动,既熟悉又陌生。
当陆九川终于睁开双眼,缓缓站直身体时,那动作本身就像是一个无声的号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恐惧、决绝与最后期盼的复杂情绪。他衣襟上那抹已然干涸的暗红血迹,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他与千年前亡魂对话的残酷印记。
“是时候了。”陆九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他走向那面承载着最后希望的墙壁,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犹豫。
众人屏息凝神,看着他伸出手指,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仿佛在感应着什么无形的轨迹。随后,他精准地按在了壁画上几处看似与其他蓝色水晶别无二致的节点上。他闭上双眼,眉宇间凝聚起全部的专注,努力引导着体内那股微弱却纯粹的血脉之力,如同引导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注入那冰冷的晶石。
一秒,两秒……时间仿佛凝固。就在曾坤忍不住要出声询问时,异变陡生!
那几处被触碰的水晶,骤然迸发出夺目的、近乎刺眼的幽蓝光芒!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蓝色电流,沿着壁画上那些原本隐晦、此刻却清晰无比的 能量回路飞速窜动、蔓延!它们交织、汇聚,最终在墙壁中心形成了一个复杂而炫目的蓝色光纹阵图!紧接着,一阵低沉、古老、仿佛来自大地肺腑的“扎扎”声沉闷响起,墙壁上那块区域不再是简单的凹陷滑动,而是如同花瓣绽放般,以一种精妙而诡异的方式,向内旋转着打开,露出了那个向下倾斜、深不见底、散发着更加阴寒气息的洞口。
一股强烈的、带着浓郁阴性能量的气流瞬间涌出,其中夹杂着万年寒玉的冰冷、硫磺的刺鼻,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无数怨魂低语的精神压迫感。而那“咚……咚……”的心跳声,在这里被放大了数倍,仿佛每一下都直接敲击在众人的胸腔骨骼上,震得人气血翻涌,耳膜嗡嗡作响。
“好强的煞气!”四千脸色微变,第一时间挡在洞口前,手中千机伞已然提起,伞尖遥指黑暗,“里面怨念凝聚千年,已成实质,大家紧守灵台,千万别被影响了心神!”
“我打头阵!”他毫不犹豫,矮身便钻了进去,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噬。陆九川紧随其后,步伐坚定。林夏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枪,第三个踏入。陆小竹如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跟上,曾坤咬了咬牙,低吼一声给自己壮胆,也弯着庞大的腰身挤了进去,剩下的队员依次鱼贯而入,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通道并非笔直向下,而是螺旋下降,石阶湿滑异常,覆盖着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黑色菌类。空气冰冷刺骨,呼吸间都能看到白汽。黑暗浓重,只有手电光柱在狭窄的空间里晃动,勉强照亮脚下不足三五米的范围。那心跳声在通道内形成回音,四面八方而来,让人难以辨别准确方向,更添几分心理压力。
下降了约莫二三十米,前方四千突然停下,低声道:“到了!”
众人依次挤出通道尽头,当他们的双脚真正踏上这最终密室的土地时,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几乎停止了呼吸!
这是一个巨大的、近乎完美的球形天然洞窟,规模比上层略小,但给人的压迫感却呈几何级数增长!洞窟的穹顶并非岩石,而是颗巨大暗红色陨石的底部!它如同一个活体巨兽的心脏,狰狞地“生长”在洞顶,表面那些蜂窝状的孔洞在这里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暗红色的光芒如同黏稠的血液,在孔洞深处缓缓流淌、明灭,散发出灼热又死寂的诡异气息。那震耳欲聋、撼动灵魂的心跳声,正是从这里发出,仿佛整个洞窟就是这陨石心脏的心室!
而洞窟的中心,才是真正所有人目光的焦点!
那里,有一个通体由某种暗青色、散发着幽幽寒光的未知玉石砌成的圆形平台,高出地面约一米。平台表面刻满了与陨石能量流动轨迹相呼应的、复杂到极点的凹槽纹路,纹路中似乎有液态的暗红能量在缓缓蠕动,如同血管。
平台之上,静静地安置着一具极其奢华、却又透着无尽诡异的金缕玉衣!玉衣并非中原形制,带着鲜明的西域与某种未知文明融合的风格,由数千片打磨得极薄、晶莹剔透的极品昆仑玉片,以掺杂了未知金属、闪烁着暗金光泽的丝线精心编织而成。玉衣完美地包裹着一具依稀能看出人形的干瘪躯体,严丝合缝。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一声声沉重如擂鼓的心跳,赫然是从这玉衣覆盖的胸膛位置,强劲而规律地传出!仿佛里面沉睡的不是千年干尸,而是一个依靠陨石能量维系着诡异“生命”的古老邪灵!
玉棺的头部位置,延伸出两条成人手臂粗细、非金非铁、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锁链。锁链绷得笔直,如同拉满的弓弦,另一端并非简单地固定在岩壁上,而是深深地嵌入对面那扇唯一石门中心的一个复杂锁孔结构之中!那石门古朴无华,却散发着微弱的空间扭曲涟漪,门上雕刻的“生门”符号,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却又被死亡的阴影紧紧缠绕。
出口近在咫尺,希望触手可及,但开启希望的“钥匙”,却与一个沉睡的恶魔死死绑定。
“咕噜……”曾坤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在死寂的洞窟中格外清晰,他指着那跳动的心脏位置,脸色发白,“他……他妈的……这老妖怪……还真……活着?”
“不是活着,”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强迫自己用考古学的冷静分析,“是某种……能量维系的伪活状态。金缕玉衣在这里可能不仅是葬具,更是一个能量拘束器和放大器,将他与陨石核心牢牢绑定在一起。看那锁链和平台的纹路,这是一个极其精密且危险的能量平衡系统。”
“关键就在这棺材上。”四千眼神锐利如鹰,他压低声音,快速而清晰地分析,“棺材如同阵眼,嵌在平台凹槽,通过锁链与生门连接,同时也与上方陨石能量贯通。想开门,必须移动棺材,打破这维持了千年的平衡!而这平衡一旦被打破……” 他不用再说下去,所有人都明白后果。
“不是可能惊醒,”陆九川的声音冰冷,斩断了最后一丝幻想,重复并强调了那个残酷的事实,“是必然会惊醒他。 墨桑用他的一切,为我们铺好了这条唯一的、也是通往最终决战的路。我们没有退路,要么在这里化作枯骨,陪他长眠,要么,就把他从这该死的玉棺里‘请’出来,彻底终结这场持续了千年的噩梦!”
众人沉默着,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细致地探查这间最终的囚笼兼战场。洞窟四周的岩壁,不再是简单的壁画,而是布满了以某种暗红色矿物颜料混合着不明物质绘制的大型浮雕,栩栩如生地再现了阿尔斯兰进行最终仪式的全过程——他身着华服,躺入玉棺,无数道暗红能量光柱从上方陨石灌注而下,他的身体在能量中扭曲、膨胀,周围是狂热跪拜的方士和堆积如山的、形态各异的祭品尸骸,画面充满了极致的痛苦、疯狂与一种令人作呕的邪异神圣感。
除了这扇生门,岩壁上再无任何明显的缝隙或通道。整个球形空间,就是一个为阿尔斯兰量身打造的、与陨石共生死的能量牢笼与王座!
退路已绝,目标锁定,敌人就在眼前,沉睡,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
众人迅速退回通道入口附近的阴影处,借助几块天然形成的嶙峋怪石作为掩体,开始了最后、也是最至关重要的战术部署。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那心跳声是唯一的背景音,催促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