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抬起眼，看向范隐。
“该送你上路了。”
阁楼之内，瞬间死寂。
连窗外吹来的江风，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范贤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范隐脸上的笑容，也终于僵住了。
“叶先生……您说什么？”
叶留云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我说得还不够明确吗？”
“我要杀你。”
“轰——”
范贤的脑子彻底炸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声音都变了调。
“叶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刚才不是还说，不会对我们出手吗？”
叶留云的视线从范贤身上扫过，淡然道：
“我说的是，你不值得我出手。”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范隐身上。
“而你哥，九品无敌。”
“值得我出手。”
范贤被这句话噎得哑口无言。
范隐的脑子也在飞速运转，无数个念头疯狂碰撞。
【怎么回事？】
【剧本不对啊！】
【叶留云怎么会是来杀我的？他不应该是庆皇派来保护我的保镖吗？】
【就算不是保镖，也不该是杀手啊！】
【他疯了？他不怕庆皇灭了叶家满门？他不是最重家族的吗？】
“叶先生，您当真要杀我？”
范隐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无法掩饰的凝重。
“当然。”
叶留云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何？”
范隐追问。
“这不可能。”
“长公主如何能说服您来杀我？叶家还在京城，您当真不顾叶家满门的死活了？”
“你倒是对老夫了解得不少。”
叶留云的脸上，竟露出了一丝赞许。
“知道老夫的软肋在哪。”
“不过，你说的的确没错。长公主能请动老夫杀人，但请不动老夫杀你。”
“因为你对大庆，太重要了。”
他如数家珍般说道：
“你一入京，便破了牛兰街刺杀案，给了陛下一个北伐的由头。”
“献上两种神药，活人无数。”
“与你弟弟一夜之间，作出百首千古佳作，名动天下。”
“出使北奇，竟能得一个帝师头衔，还与庄墨涵相交莫逆，被誉为文坛未来宗师。”
“回京之后，更是拿出了无数惊为天人的造物。”
“陈平平更是将你视为监察院的接班人。”
“这样的你，对大庆而言，确实至关重要。”
“老夫若是无故杀了你，他……”
叶留云的视线投向北方，京城的方向。
“他一定会让叶家，死无葬身之地。”
范隐紧紧地盯着他。
“可是您，还是来杀我了。”
“嗯。”
叶留云点头。
范隐的心，一沉到底。
“是他让您来杀我的？”
“是。”
“为什么？”
这个问题，范隐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因为你太强了。”
叶留云的回答，平静而冷酷。
一旁的范贤听得满头雾水，焦急地插话：
“因为功高震主？”
“怕我哥借着功劳、名声、身世，去争那个位子？”
“不是。”
叶留云摇了摇头。
“功劳，名声，身世。”
“哪怕他真的借着这些去争位，那个人也不会杀他，反而会乐见其成。”
范贤彻底糊涂了。
“那他为什么要杀我哥？”
叶留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因为他认为……”
“大宗师，不应当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一瞬间，范隐和范贤都明白了。
不是功高震主，不是名声过盛。
原因简单到令人发指。
范隐，太强了。
他已经超越了九品，距离那个传说中的境界，只有一步之遥。
而那位高居龙椅之上的皇帝，那位野心勃勃，意图一统天下的君王。
他最恨的，就是有他无法掌控的力量。
大宗师，就是这样的力量。
“他对其他大宗师，包括我，都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叶留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苍凉。
“只是他如今，还无法除掉我们。”
“他又怎会允许，有新的大宗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诞生呢？”
【我操！】
范隐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
【我他妈居然忘了这一点！】
【我知道原著里叶流云在江南没有杀范贤，就想当然地以为他也不会杀我！】
【更何况我如今对大庆这么重要！】
【可我偏偏漏算了……我太强了这一点！】
一个又一个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如同碎片般在脑海中飞速拼接。
【他对我的杀意，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北奇归来的那场宴会上……庆皇乱点鸳鸯谱，要把叶玲儿指婚给我……】
【我说自已已是九品，突破大宗师指日可待，若我与叶家联姻，叶家便有两位大宗师……】
【我用这个，威胁了他！】
【没错了！就是那个时候！】
【我说呢，我拿出了监控、无线电、电灯，甚至还有即将量产的原始电报机，他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放我离开京城！】
【那些东西，足以改变一个时代！他应该把我死死按在京城才对！】
【他放我出来，甚至是在知道神庙使者已经盯上我之后……】
【他早就和神庙有联系，他不可能不知道神庙会清除我这种散播‘禁忌技术’的人！】
【他知道！他不仅知道，他还利用了神庙使者！】
【他知道单凭一个神庙使者，或者单凭一个叶留云，都未必能杀掉有五竺保护的我！】
【所以，他让他们同时来了江北！】
【怪不得那个神庙使者早已来了定江城，却一直不动手……原来是在等你！】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一个天衣无缝的杀局。
叶留云看着范隐那变幻不定的脸色，缓缓开口。
“看在你本身并无过错，还如此用心招待老夫的份上。”
“我可以给你一天的时间，交代后事。”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范隐。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
“但你也知道，你不可能在一个大宗师的手下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