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仅仅是压榨菜农的事。
“是。”
猴公公压下心中的惊骇,恭声应道。
庆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怎么?”
“觉得朕的处罚,重了?”
猴公公的头皮一阵发麻,赶忙躬身。
“陛下圣明。是那奴才胆大包天,借着检蔬司的职务,压榨百姓,实在罪该万死,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赎其罪孽。”
庆皇却只是把矮桌上那张记载着戴公公话语的纸条,递了过去。
“看看吧。”
猴公公连忙伸出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
他只匆匆扫了一眼。
那一眼,便让他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二殿下……”
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眼球上。
猴公公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
他瞬间明白了。
果然,事情绝不仅仅是压榨菜农那么简单。
若只是贪钱,顶多是个死罪。
可一旦与皇子牵扯上,那就是在陛下的心头蹦迪。
“回头,你亲自去一趟。”
庆皇的声音再次响起。
“给宫里那些不安分的东西,都提个醒。”
“让他们,以此为戒。”
“奴才遵旨。”
猴公公将纸条奉还,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庆皇收回纸条,随口问道。
“范隐把奏折托你送来。”
“他自已去哪儿了?”
猴公公赶忙回道。
“范大人说,监察院最近正在彻查贪腐,一处与四处联手,动静不小。”
“今儿个也是恰好查到了检蔬司头上,因事涉宫闱,这才一早抓了人给您送来。”
“范大人还说,他手头还有别的案子要办,就不来叨扰陛下了。”
庆皇听完,竟是轻笑了一声。
“这小子,还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
“刚从北奇回来第二天,就又忙起来了。”
猴公公在旁陪着笑了两声。
……
与此同时,另一边。
范隐正坐在一辆吱呀作响的平板车上,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
邓梓月坐在他身旁,亲自驾着车。
他们身后,还跟着几辆同样的车,以及一众监察院的成员。
“那些菜农,后来怎么样了?”
范隐看着前方熙攘的街道,随口问道。
邓梓月立刻回话。
“大人,您出使前交代下官此事,下官不敢怠慢,第一时间就赶去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后怕。
“正好赶上,那些菜农被逼得走投无路,都要卖儿鬻女了。”
“尤其是一个叫老金头的,下官去的时候,他正拉着女儿在流晶河边,就要按那卖身契的手印。”
“还好,下官去得及时。”
“下官斗胆,去院长那里申请了您留下的那笔备用资金,先帮他们渡过了难关。”
邓梓月说着,又凑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
“之后,下官就想了个法子。”
“从三处那里,要了点药,让他们的菜地看上去,就像是真的遭了虫灾一样。”
“这样,他们才有借口,不给检蔬司送菜。”
“再往后,就是今天这事了。”
范隐闻言,转过头,用一种仿佛第一次认识他的眼神,静静地看着邓梓月。
那眼神很平静,却看得邓梓月心里直发毛。
“大……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范隐的声音很轻。
“你用三处的药,药了要给宫里供的菜?”
邓梓月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解释。
“是啊,大人,那也是权宜之策。”
“您放心,那药对人无害,后续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
“这事,还有谁知道?”
范隐又问。
“没了,就下官一人经手。”
“那就好。”
范隐收回目光,淡淡道。
“以后,别让任何第三个人知道。”
“否则,你也是一个死。”
邓梓月脸上的那点得意瞬间凝固,血色从脸上褪去,变得一片煞白。
他这才猛然惊醒,自已究竟做了何等掉脑袋的事情。
给宫里的贡品下药,无论初衷如何,无论药性如何,都是无可辩驳的死罪。
“是……是,大人,下官明白了。”
他的声音干涩。
范隐没再多说,转而问道。
“那些菜农,之后的生计,有安排了吗?”
邓梓月定了定神,回道。
“下官跟他们说了,等戴公公落网,检蔬司换了新人,应该会重新签契约。”
“他们若是还想继续给宫里送菜,便去重新签契。”
“若是不想再跟检蔬司打交道,咱们监察院不是刚开了食堂吗?”
“下官提议,让他们以后专给咱们院里送菜。”
“那戴公公以前克扣的那些钱呢?”
范隐问。
邓梓月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人,这……恐怕难了。”
“除非上面有旨意下来,或是检蔬司新来的管事是个有良心的,愿意清算旧账,才可能补偿一些。”
“若是上面不闻不问,新来的又不想多事,这笔钱,大概率就打了水漂了。”
范隐沉默了片刻。
“等回去后,你再写个条子。”
“还是用我留下的那笔钱,把之前克扣他们的,都补上。”
邓梓月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又恭维道。
“大人您真是……”
“闭嘴。”
范隐满脸嫌弃地打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