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威脑门见汗,继续道:“苍梧帝君…仁德…那个…广播四海!念尔等…深受战乱之苦,特…特命我军,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念到“开仓放粮”,他的声音下意识拔高,总算带了点人气。
百姓们微微骚动,麻木的眼神里透出一丝光亮。
“自即日起!”孟威越念越顺,“尔等皆受苍梧庇护!有敢趁乱劫掠、欺压良善者!”
他猛地一跺脚,吼道:“格杀勿论!”
就在孟威“恐吓”百姓时,谢玄陵对着水师副将道:“让你教他识字,怎还是这般…生疏?”
韦顺乃名副其实的世家子弟,闻言回道:“大都督,非是属下不努力,但孟将军,就跟茅房里的石头似的,软硬不吃啊。”
谢玄陵脑筋一转,“以后战功簿递交给我审阅前,由咱们的孟都统和水师参军一同先核对一遍,跟他说清楚,关乎兄弟们的封赏,马虎不得,错了的话,呵呵…”
“还是大都督有办法…”韦顺犹豫片刻,道:“可属下担心,孟将军会学您,把手里的军功都分光,毕竟他最佩服您。”
旧吴国有句笑言,“谢都督的功劳簿,怕是跟新入伍的‘雏儿’一般薄。”
这并非刻意贬低谢玄陵,反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称赞。
任谁都知道,跟着大都督混,升官是出了名的快!
“无妨。”谢玄陵笑了笑,“只要他不怕李尚书特意为他准备的‘军法’,尽管学我。”
谢玄陵离京前,见过李慎行一面,除了商讨半岛战事外,还受对方所托,要调教好孟威。
苍梧水师可堪大用的人才不多,孟威算是最合适的一位。可一名只会“冲杀”的猛将,在天下渐定,海疆仍需经营的未来,必会步履维艰。
李慎行希望孟威能成为榜样,告诉所有凭军功上位的将领:识字明理,并非贬低武勇,而是为了能更好守护这来之不易的太平。
孟威,是李慎行选中的“破局之人”。
韦顺忽然打了个激灵,难怪上次进京述职时,在兵部发现了一根混在水火棍里的狼牙棒。
原来是为孟都统准备的,那就说得通了。
谢玄陵收回视线,“会怪我偏心么?”
韦顺哑然失笑,摇摇头。
谢玄陵轻声道:“也对,京兆韦氏,关陇郡姓之首…不过我更好奇了,凭你的家世,纵使不入中枢,亦可逍遥一生,为何偏偏选择参军,而且还是最不被人看好的水师?”
韦顺欲言又止。
谢玄陵摆手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愿说没关系。”
韦顺脸颊一红,“那年…我十七岁…”
“言简意赅,长话短说。”谢玄陵提醒道。
韦顺轻咳道:“家里已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是范阳卢氏的姑娘,门当户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天作之合。”
“但…我遇见了她。”
“她是我长姊的手帕交,家中是江南的丝绸商,来京兆游玩…那日她在池畔放纸鸢,线断了,纸鸢不偏不倚,挂在了我院中的老槐树上。”
“她提着裙裾,怯生生地来敲门询问,我开门的那一刻,看到的是一双比江南春水还要清亮的眸子…”
“家中自是极力反对,认为商贾之女,不堪为正室,命我即刻断绝往来,安心准备与卢氏的婚事。我据理力争,甚至绝食相抗,却换来父亲一句‘休要辱没门楣’。”
“我一气之下,便…便留书一封,带着她,连夜离开了京兆。”
“好嘛,本都督成照顾孩子的了。”谢玄陵从怀里掏出一封没有拆开的书信,递给韦顺,“你慢慢读,我去看看另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