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游脑海中思绪翻涌,什么叫“活人哪来的坟冢”?什么又叫“现杀现埋”?
沈舟从破损的衣衫内侧,掏出一叠半数已化为飞灰的“小抄”,足足有五十张之多。
这是他怕自已忘词,特意带着的。
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
“苍梧之位,非取自十二国,而是取自天下民心。旧十二国,诸侯割据,礼崩乐坏,战火连绵三百余年。彼时,可有百姓生路?可有天下太平?苍梧之兴,非为窃取,实为终结。”
“旧十二国欲取回当如何?当死!”
“它们非亡于苍梧之手,而是亡于自已的腐朽,狭隘与无能。苍梧不是他们的继承者,而是他们的掘墓人。如今四海之内,皆是苍梧子民。若有宵小之辈,仍以旧日国号自居,妄图复辟,那便不是两国相争,而是叛逆作乱。对于叛乱,朝廷自有铁律:犁庭扫穴,寸草不留。”
“所以,你不必为旧主招魂,历史的车轮不会倒转。苍梧要做的,是开创一个让‘十二国’这等悲剧永不重演的万世太平。”
还有:
“万物终为余烬,日月亦有湮灭之日。但正因如此,才更要论一论燃烧之法!”
“南越之烬,是灶中之灰,蜷缩一隅,烟熏火燎,只为暖一家一姓之榻,终了无声无息,风吹即散。”
“而苍梧,是燎原之火!”
说到此处,沈舟是打算张开双臂,气势昂扬的。
“此火,将焚尽天下不公,烧穿百年壁垒!此火之光,将照亮史书,让后世数百年、千年的子孙,依然能凭借我辈留下的法典、疆域、文教,感受到今日之灼热!”
“一团火,价值在于它照亮了什么,温暖了什么,改变了什么。而非它最后那点灰烬,与另一团灰烬,孰轻孰重。”
“我沈氏一族要的,是这苍梧之火,烧得比任何王朝都更烈、更久、更亮!即便同归虚无,化为余烬,亦能肥沃万里山河,滋养百代生民。而南越之灰,除了证明它曾经存在过,还能剩下什么?”
…
沈舟看着纸上的清秀小楷,悲从心来,早知如此,何必辛苦?他连对方反驳的话都做了猜想!
对于“画梅郎”来说,二人只是武斗了一场;但对于沈舟而言,他俩打之前,还吵了好几个晚上!
陆少游回过神,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你骗我!是你父亲,杀了我妻女!”
沈舟剑尖上挑,强迫对方抬起下巴,悲愤欲绝道:“我…你…他妈…小爷往前一步就能送你上西天,骗?当我很闲么?”
陆少游惨笑道:“即便她们俩还活着,各国贵族女眷,落在苍梧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沈舟咬着牙,仿佛他才是输的那一方,“你以为苍梧沈跟南越赵一样?没听过‘爱设于先,威设于后,不可反是也。若威加于先,爱救于后,无益于事矣!’”
“我苍梧的宽宏,可不止是口头说说!”
一帮武者小跑出明德门,有人抱着矮桌;有人拿着软垫;还有人端着点心。
他们全然不管城门口的诡异气氛,自顾自地坐好,单手托腮,开始吃瓜。
沈舟见温絮也在,遂扔了长剑,加入其中。
他拿起一块桂花糕,放进嘴里大口嚼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郁闷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