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昱?”席钧奕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颤。
“嗯。”谢昱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应道。
他知道钧奕唤出自己的名字来有多不容易,钧奕因为这个名字都休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他如今也清楚地知道这个名字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带给席钧奕莫大的痛苦,爱是一方面,爱的反面却是恐惧和担忧,钧奕比自己更早陷入焦虑之中,他们作为恋人的每一天,钧奕都在和他那逐渐开始失控的情绪做抗争,钧奕花费了巨大的心力努力做到不让他察觉,但最终,他的疏失和逃避催生了钧奕更多的焦虑,使钧奕过于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而就在那个节骨眼上,他提了分手。
此时此刻谢昱的心脏都在发疼,他紧紧握住钧奕的手,低低地又说了一遍:“钧奕,我来接你回家。”
“可是,我没有家,我的家没有了。”席钧奕仓惶地说。
“有的,你有的,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谢昱再也忍不住,将钧奕连花带人揉进了怀里。
席钧奕的下巴搁在谢昱的肩膀上,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回来啊,我那么不好,我会让你生病的。”
“不会的,你没有不好,是我不好才对。”谢昱的声音也哽咽了,他紧紧抱着席钧奕:“钧奕,你别推开我,我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席钧奕被谢昱抱着,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他感觉到了谢昱的伤心,便下意识安抚地轻轻拍起了他的背,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周之谨专门给谢昱和席钧奕租了一套乡村小屋,位于斯德哥尔摩郊区,他自己也会和他们住在一起,方便观察和研究席钧奕的情况。
有周之谨在,谢昱就觉得什么都不必担心。
而且这套乡村小屋似乎是特别装修过的,里面没有尖锐的家具,厨房带锁,除了客房的起居室外没有一面镜子,也不存在过度装饰,但有一间画室,是专门给钧奕准备的。
谢昱让陆明将他的设备寄到他的新地址,因为周之谨要求他为席钧奕的病情做一个完整的视频记录。
拍视频是谢昱的老本行,他欣然答应,觉得或许未来可以剪出一部纪录片。
三人直接从医院出发,周之谨开车,全程谢昱都紧紧握着席钧奕的手坐在后座。
“我们要去哪里?”席钧奕紧靠着谢昱,好似这样才能令他安心,而他一路上都在问这个问题,大概是离开了熟悉的医院环境,他本能的对外面的世界有些抗拒,但据周之谨观察,他觉得更多的是还是因为席钧奕正处在幻觉和真实之间的缘故,因此他所看见的风景未必和谢昱所看见的风景一样。
“我们要去一个新家,我们会在那里待上一阵。”谢昱无数次且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回答。
“那些蝴蝶也跟我们一起吗?”席钧奕指着窗外的某一个点说。
谢昱闻言便问他:“是你养的蝴蝶吗?”
“不是,是今天早上突然飞进我的病房里的。”席钧奕回答。
“那一定是庆祝你出院和我们搬家的蝴蝶,你觉得它们漂亮吗?”谢昱又问。
“漂亮啊。”席钧奕转过脑袋向车窗外看,可是谢昱一眼望过去,那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那回头你把它们画下来吧。”谢昱顺着钧奕的话说。
这是周之谨要求的,他提出不需要特别去纠正席钧奕他究竟是处在幻觉里还是真实的状态里,只要席钧奕的情绪是愉悦而且自在的,那么对他本人来说就是好的,反之如果幻觉是糟糕的,那么谢昱才需要去设法转移席钧奕的注意力。
“好啊!”席钧奕欣然道,他转过脸来看谢昱,阳光透过车窗斜斜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与在医院里偶尔对护士露出的总显得有些脆弱的笑容不同,此刻他的笑中并无一丝阴霾,眼底满是璀璨的光斑,他看着谢昱,专注的好似周遭就只剩下了谢昱一个人,他微微弯起眼睛,那覆盖在他丹凤眼上的长长的睫毛这一刻在谢昱眼里也像极了蝴蝶美丽的翅膀,就听席钧奕喜滋滋地说:“那要把你也画进去才行,你才是我眼中最漂亮的!”
当着周之谨的面,被钧奕夸“最漂亮”,谢昱还是有些不自在,因为这让他同时想起了钧奕反复画他的那段日子,好在钧奕的话中还有个前缀,姑且就当做“情人眼里出西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