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舌尖在嘴里打了个转,尝到了点烟草的苦味,目光不自觉地又飘向沈崇业,等着他开口拿主意。
沈崇业还是没吱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搪瓷杯沿上的碎花图案,那图案是孙女沈小雨用彩笔涂的,如今已经模糊不清。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李星锋这孩子脑子活,眼光准,提的建议向来有前瞻性,当年自己离开江州去外地闯荡后,那边的干部任用制度和改革方向怎么变,他摸不准,也没法及时打听,可李星锋让江大国防一手,防着将来有人觊觎江氏产业,准没错。
改革开放这些年,国有资产、公有资产被人用各种手段偷偷吞了的事还少吗?
江州这边管得严,风气正,这类事少见,可换了别的省,尤其是那些偏远地区……
沈崇业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冷笑,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嘲讽,那些见不得光的糟心事,说出来都嫌脏了嘴。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人家走的程序合规,手续办得合法,每一步都卡着政策的边,你就算心里清楚不对劲,也抓不到半点把柄,只能眼睁睁看着。
合法合规的标准是什么?
还不是看企业亏没亏损。
沈崇业抬眼,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坐立不安的江大国,心里忽然软了几分。
这人是自己的亲家,是女儿沈文溪的公公,更是自己没出世小孙子的爷爷,算起来是实打实的一家人。
人哪能没私心?
更何况李星锋出这主意,本就是为了让江大国守住江氏的根基,让江氏后人能有口饭吃,守好这份家业。
从私心上说,这没什么错。
越想心里越焦,像有团火在烧。
要是将来干部变动,大江村来了新的村书记、新村长,这俩人要是心思不正,盯上了江氏的产业,以现在江氏的资产构成......
大部分产业都挂在村集体名下,根本扛不住人家的算计。
只要这俩人暗地勾结,找个由头,在文件合同上动动手脚,改几个数字,换几个条款,就能把江氏的资产一点点掏空。
最可怕的是,这种操作压根没难度,对那些懂政策、熟流程的人来说,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沈崇业眉头拧成了个深深的疙瘩,额头上的青筋都隐隐露了出来,捏着搪瓷杯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了白,杯身都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他忽然猛地起身,椅子腿在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吱呀”声,伸手从旁边李星锋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
那是李星锋特意买的提神烟,劲大,他平时不常抽。
火柴梗划过磷皮,火苗窜起,他随手把火柴梗扔在烟灰缸里,火星还在青烟里闪了闪,他猛吸一口烟,辛辣的烟味顺着喉咙滑进胸腔,堵在心里的郁结散了些,眼神也清明了不少,心里终于有了决断。
只是,开口时声音带着点刚抽过烟的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