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在大妈家,坐了一会,就去金豆家,她就想利用自己来韩家庄的这点时间,给金豆收拾一下屋子,打扫一下卫生,再给洗洗衣裳,每次来,都是同样的事情,都习惯了。
金豆自从移到村边那个独窑里,也就没动过。自家以前的窑洞,早就成了生产队的饲养室,成了养牛圈羊的地方。那宽大的院子,成了堆肥场,牛圈、羊圈里出来的粪土,堆得如同小山丘。这些土肥,在种麦前拉到地里当底肥,一个冬季出去积攒的土粪,趁着地冻,拉到麦田,给麦子施浮肥,冬夏两季,不能错过季节,麦子也就靠着多施土农家肥而多打粮食。
金珠来到金豆的窑洞前边,站在门前,看到只有巴掌大的小院打扫的很干净,本来有着宽大的院落,只因人践踏的少,小草铺了一地,只留下中间那长期行走,形成的一条人行道。
孩子多的家庭,院子宽大,也被孩子踏得溜光溜光的,一根杂草都没有,既就是杂草长出,也被及时清理,让人觉得有人气,有活力。就像自家院子,孩子跑出跑进,也没有一丝寂寞感。看着满地杂草,金珠眼前仿佛出现母亲以前打扫院子的身影。那时候每天早上起来,母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扫院落,尽管院子很大,她都要打扫个遍。用她的话说,院子就像一个人的脸一样,脸每天都要洗,院子每天要打扫干净,这样掌柜的就有脸面,可见她对院子干净的认知是多么的重要。而现在,金豆根本顾不了那么多,能吃饱就不错了,还管院子长不长草?
现在金豆家,没有孩子也没有家人,且门上挂着锁,看似住着人,却让人感到有种寂然凄凉的感觉,以前,在娘家那个大院里,从来没有这个感觉,今天这种感觉特别强烈。给金豆成家太早,他没能守得住,现在想再成家的希望,真很渺茫。别的人结婚成家到老年,有着几十年漫长的过程,而在金豆这里,好似坐了火箭似的,结婚几年时间,瞬间即逝,直接从童年到了老年,既到了孤独终老的阶段。
金珠慢慢走近窗户,手伸进去破着口的洞里,取出金豆门上的钥匙,打开了门。这是他们姐弟俩留下的约定,金豆就怕姐姐来,自己在外,姐姐进不了门。
打开门后,金珠看到,家里也收拾的干干净净,比往日脏衣服一大堆,不知道洗衣的状况好多了,金珠心里有点欣慰,金豆终于长大了,自己能照顾自己了。
真是: 小小顽童会干活,自吃自做自洗锅。
再不伸手来讨要,依靠自己全摆脱。
金珠没有歇息,就给金豆开始做饭。她明白,金豆吃饭那是没有讲究,怕耽误了上工时间,随便拿个馍填饱肚子就行,真是饥一顿,饱一顿,晚上回来了,才能好好吃一顿。今天她来了,就应该给做顿,带有调料可口的饭,让他美美的吃一顿。
金豆下地回来,远远看着自家门大开着,且烟筒冒着烟,就知道是姐姐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到了门前,亲亲的叫了一声:“姐,你回来了。”人便出现在金珠的面前。
看着金豆兴奋的样子,精神状态比过去好多了,金珠内心也很激动。说了一句:“快去洗把脸,准备吃饭,我给你做好了刀剺面。”她带来在家做好的臊子,给金豆改善生活。
金豆看见姐姐送来的衣服,激动的说:“姐,这些年,真是把你拖累咋了,以后洗衣做饭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己就能干。就是衣服,鞋我做不了,还得麻烦你。”经过多年的磨砺,他明白了很多道理,只有他姐对他真心付出,无怨无悔,他对姐姐心存感激。
听了金豆的话,金珠眼中直冒泪花,终于懂事了,知道感谢人,比起前边那无知的模样,真是判若两人。她笑着说道:“给你姐我还客气上了,快吃碗姐给你做得臊子面。”一碗汪、煎、稀、细、酸、辣、香的臊子面,便递给金豆。
金豆接过碗,吃了一口,说道:“姐做得面真香,今天一定要吃八碗。”姐弟俩都咧开嘴笑了,那久违的笑脸,洋溢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心里,像吃了蜂蜜一样的甜。
真是: 姐弟相依长到大,人间亲情根深扎。
经历风雨终不改,明白事理乐开花。
光阴如箭,划过了时间的长空,看似一天天的煎熬,慢慢堆积起来,等到回首时,反觉得过得很快,十年光景就这样急匆匆的过去了。
这十年中,其中就发生了三年自然灾害,加之国家给苏联还债,人民的生活,处在极其艰难时刻,为了保证人民群众度过这个艰难日子,上级要求各地办起大食堂,按量分配,做好长期与自然灾害做斗争的准备。粮食不够吃,人们为了填饱肚子,白天都去挖野菜,晚上去偷割生产队给牲口种的苜蓿来充饥。到了秋末,野菜和苜蓿没有了,饥饿的人们,晚上偷偷去挖队上种的油菜根当食物,没过半月,整个油菜地,就像被开垦了一样。队上也没了办法,只得让人去挖,先填饱肚子再说。看着被开垦的油菜地,都觉得油菜收成无望,来年只能把地翻了种上玉米。
第二年,没等到种玉米的时节,奇怪的事发生了,地里的油菜起身,不但不差苗,油菜反而长势喜人,并得到大丰收。有人说这是老天爷开眼,救济饥民。实际上,挖油菜根的时候,是挖一个,埋一个,起到间苗和松土保墒的作用,反倒为油菜丰收鉴定了基础。
这个时期,生产队统一安排生产,按劳力出勤,记着工分,劳动力低下,使得每天的劳动工日,仅仅在一角钱左右徘徊。不努力干活,就分不够劳动粮,一家人生活就没法保证。家大孩子多,人均劳动日就挣不够。所以孩子多的家庭,就处在,既没钱,又没粮食,饥寒交迫的困境中。
张良一家八口,只有张良和金珠两个劳力,父母年长,干不动活,尽管两个人都很努力,困境依然没法摆脱,只能在困境中,努力维持着,保证几个孩子不饿肚子。
似乎老天觉得,这些对金珠和张良的压力远远不够,给再增加一点,迫使人身心垮掉。
张良的母亲,因人老体弱突发疾病,病倒在炕。三道梁上没法医治,张良专门跑去县城,抓了几幅中药,吃了后也没有疗效,在那寒冷的夜晚,母亲身体煎熬不住,便不辞而别,撒手人寰。
张良在母亲遗体边伤心的大声哭泣时,父亲在一边摸着眼泪给张良说道:“人终有一死,谁也不能长生不老,你妈走了,也就罪满了,不再拖累你了,你把难过的眼泪擦擦,还要给准备棺材,老衣。”前边在老桩基的后边,长着两棵大树,铜锁早就给自己做着打算,前两年就砍伐,并解了扳,在老窑里存放着,就是等着去世后,再叫人做棺材,现在到了要用的时候。
张良心里明白,站起来抹了把眼泪,给父亲应道:“我去叫匠人,再让金珠她们做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