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泰拿起酒壶,给两人的粗瓷碗里添满米酒,酒液溅起细密的泡沫,
他借着斟酒的动作顺势凑近,跟汪瑾递了个眼色,得到默许……才把声音压得几乎只剩气音道:
“不瞒你说金大哥,这次部队要干票大的,目标就是小鬼子的鸭绿江大桥,非得把它炸个稀巴烂不可!”
金山刚喝进嘴里的米酒猛地一顿,
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才咽下去,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放下筷子的手在桌下攥成了拳头:“炸桥?那可是小鬼子的咽喉要道!守军密密麻麻跟蚂蚁似的,铁丝网拉得跟蜘蛛网,炮楼里的机枪日夜盯着,夜里探照灯扫得跟白昼似的,你们怎么靠近?”
汪瑾手指摩挲着微凉的粗瓷碗,神色愈发凝重:
“正因为这事难如登天,我们才特地来找你。金山兄,你在铁路线上摸爬滚打这些年,又是商会情报科的老人,消息最是灵通……我们想知道,小鬼子那些列军火列车,什么时候过鸭绿江大桥?车上到底拉的是什么要紧东西?”
卢国泰也跟着点头,语气恳切:“部队要的是精准情报,这事儿,只有你能帮。”
金山沉默着,
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酒馆里格外清晰。
他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眸子里的兴奋渐渐褪去,半晌才抬眼,眼底只剩破釜沉舟的决绝:
“鸭绿江大桥是小鬼子的运输命脉,炸了它,能断他们半条补给线,这是积德的大事!我拼了这条命,也得帮你们。”
他顿了顿,
提起酒壶给汪瑾的碗里又添了些酒,酒液顺着碗沿缓缓流淌:
“不过说起来也巧,今天刚好有一列军火车要过大桥,往朝鲜运物资——这里面,光炸药就装了满满一车厢。我琢磨着,只要有人在列车过大桥时引爆它,就算那桥是铁铸的,也得炸得粉身碎骨。”
汪瑾眼睛猛地一亮,
脸上的凝重瞬间被狂喜取代,声音都忍不住发颤:“好!真是天助我也!金山兄,那火车什么时候出发?”
“哈哈哈……”
金山突然放声大笑,又猛地收住,凑近了压低声音:“本来它今晚就该走,可那些小鬼子太过嚣张,我瞧着不顺眼,就动了点小手脚——给他们的火车压力管道里丢了点煤,估计啊,得明天晚上才能修利索,走得了路!”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汪瑾激动得差点拍案而起,又硬生生按捺住,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颤,
“有这一天的缓冲,部队就能组织好人、布置好方案!”
卢国泰也难掩喜色,端起酒碗:“金山兄,等事成之后,我必为你向商会请功!”
“什么功不功?”
金山摆了摆手,端起碗与他们一碰,“都是为了赶小鬼子滚出中国!”酒液入喉,辛辣中带着酣畅。
汪瑾压下心头的激动,神色重新变得沉稳:“金山兄,那火车的具体发车时间、行驶路线,你能再给我们细说一遍吗?”
金山点点头,伸手在桌面上比划起来:“应该会在明天晚上亥时三刻发车,从安东站出发,一路直奔鸭绿江大桥……”
他一边说,
一边细细交代着关键信息,从火车的编组、车上守军的火力点,无一遗漏。
汪瑾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插话追问细节,并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子,借着汽灯的灯光飞快记下。
酒馆外,夜色渐浓,寒风呼啸,
而酒馆内,一盏汽灯摇曳,几人的身影在墙上投下坚毅的轮廓。
一场借着军火列车炸桥的险棋,已然悄然布下,只待明日夜幕降临,将那列满载毁灭的火车,连同鬼子的命脉,一同送入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