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的丹东,尚称安东县,隶属奉天省,为甲类一等县。
既是中朝边境的交通要冲,也是满铁在东北东部布局的核心枢纽。
安东驿作为彼时的大站,
规模已然成型:站内铺设19条线路,总延长达17公里,堤上6条客车到发线直连鸭绿江大桥,可通朝鲜;
堤下13条货物线与编组线衔接江岸仓库,水陆联运便捷。
站舍是两层欧式木制建筑,
582平方米的候车室配有木制雨搭,四个旅客站台通过混凝土地道连通,
站前广场与周边的大和旅馆、日本市场形成热闹商圈,黄包车与零星汽车穿梭其间,在满铁管控下的这些繁忙里,藏着暗流涌动。
此刻,
站内人流混杂,穿洋装的日本人、挑担的商贩、赶路的旅客交织而过。
汪瑾领着卢国泰,身后跟着队员朴范全……
三人一身地道的朝鲜族服饰——靛蓝契玛与短衣整洁利落,头上裹着素色头巾,混在往来的朝鲜族旅客中毫不突兀。
他们借着候车室的立柱遮挡身形,
汪瑾的目光,紧紧锁定着站台一侧的值班室,静静等候着在此处任职的朝鲜族职员金山下班,
两位队员紧张的注视着四周,手指尖自觉攥紧了藏在衣襟下的物件。
汪瑾见两人神色紧张,
不由莞尔,温声劝道:“不用这么拘谨,放轻松些就好。我刚看了站上的上班时刻表,金山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才会出来,咱们先去那边找个地方坐着等吧。”
没多会儿,
三人便在出站口寻了处台阶坐下。
只是他们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在那个出口,一瞬未移。
恰在此时,
他们苦苦等候的金山,正身处车站的一间安静的办公室里。
弓着脊背,脸上堆着刻意逢迎的笑,点头哈腰间满是谦卑。
金山拎着茶壶,小心翼翼地给对面身着制服的满铁管事续茶。
茶汤缓缓注入白瓷杯,
热气氤氲了他的眉眼,可那眼底深处藏着的几分局促与算计,却在管事漫不经心的一瞥中,悄然敛了下去。
管事手指敲了敲桌面,慢声道:“事情办得利落点,好处自然少不了你。”
金山连忙应声:“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全凭太君的吩咐!”
说话间,又忙着添了一次茶水,姿态放得更低了。
给太君添满茶水,
金山轻轻将搪瓷杯放回原位,才俯身从办公桌脚提起那盏不起眼的信号灯,脚步放得极轻,缓缓退出了办公室。
关门的刹那,
他眼底方才压着的恭顺尽数褪去,掠过一丝冷冽的狠厉,快得如同错觉。
握着信号灯的手柄,
金山吹着不成调的口哨,看似悠闲地走下办公楼的台阶,朝着货车调度的十三条线路走去。
晚风带着铁道特有的铁锈味,远处的铁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他目光扫过不远处的轨道,
一列军列正静静停靠,车厢上的膏药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几名工人正弓着腰,忙着给列车加水、添煤,动作不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