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三位小友是从哪来的啊?看三位的气度,莫非是出自哪个大宗门?”莫飞云又问道。
霍雨浩用余光瞧见那行人已经开始在旁边搭建帐篷了,看材质估计是万年黑莽熊的兽皮,如此大的手笔,他们的来历一定不简单。
“我们是星罗国家学院的,前不久我们几个刚被选入皇家队了呢!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我们的好伙伴冯笑!是吧冯小笑?”
“咳咳,不瞒你们说,我冯笑,是久久公主的亲师妹,你们应该没见过我师姐吧?我和你们说,星罗帝国的久久公主可漂亮了,不仅温柔还大方,你们看见我这柄锤子了没,这就是久久公主送的……”萧萧听后,立马跟着打配合,开始吹嘘自己那莫须有的辉煌经历。莫飞云几人被唬地一愣一愣的,之前的怀疑和轻蔑也在久久公主的光环笼罩下彻底消散。
霍雨浩见此,也是松了口气。他并未吐露三人的真名和来历,只随口胡诌了两个称谓搪塞过去。说来这套应对的法子还是姜枣教与他的。
他还记得,那时候正值三九寒天,一年中最冷的时节。
他们初到木落村,租赁屋舍,安顿打理,结邻往来打点人情诸事全是姜枣一手操持。她身量纤小,行事却沉稳老练,不出旬日就将这片陌生地界摸得通透。每逢旁人问起名姓,她只从本名末尾拈来一字,改个声调,再随便缀个姓,或直接将那变了声调的字作为姓,再与其他人变了声调的末字拼在一起,好记又方便。
那时母亲与他皆是不解,为什么连真名都要隐瞒?
隆冬暮色里,她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转身。
碎雪如琼芳,纷扬不止,落满了她的肩头发梢。即使在这种时候,刺骨严寒也没有让她的脸泛起多少血色。
寒风卷着雪沫扑打在她单薄的衣裳上,那是他穿旧的一件粗布褂子,所有稍厚实的衣装都被她固执地裹在母亲和他身上,可她却比裹成粽子的他们站的更稳,像是早已适应了这样的苦寒。她呵出一口白气,那团雾气融进漫天飞雪里,缓缓地散开。
“还记得我们为何来此吗?”
雪花落在她的睫羽上,顷刻凝成细霜。
“既然选择斩断前尘,就该学会把名字也埋进风雪里。”
“可是,连小名也不可以说吗?比如云儿雨浩小枣。万一有一天被别人发现了怎么办?而且这样也不太好……”
那时,她还比他高出半个头,那双常年冰寒的手带着不符合年龄的分量,稳稳按在他的肩头。
风雪愈发狂放,碎玉乱琼模糊了天地轮廓,也模糊了她清瘦的身形。
那双眼睛与雪同色,灰中渗着白,白里融着灰,此刻与这混沌天地交融,再也分不真切。他隔着厚重翻飞的白絮向前望去,已不知映入眼底的,是纷乱的雪,还是她浅淡的眸。
在呼啸的风中,她的声音无比清晰:“如遇不可信之人,名姓亦可为甲。小雨滴,既然断了根,我们就是水中的浮萍。”
记忆中的雪粒扑打在他的面颊上,冰冰凉凉,她抬手拂去他眉梢的霜花,动作很轻,像是在拢着一簇易熄的火苗。
“你看这茫茫雪幕,可还分得清远处立着的是人,是树,还是石,亦或是…一条狗?”
“君子防未然,不处嫌疑间。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这就是我教给你的,第二课。”
话语冷于风雪,深镌灵魂。
他当时便想,也许这一天,他会记很久很久。久到沧海变作桑田,青丝覆上霜雪,久到世事变迁,物是人非,久到他躺入棺椁,此身化为一捧黄土。
如今隔着岁月望回去,望见风雪中的那个人,他想:
现在的我,应当做的不差了吧——
姐姐。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