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红土高原,静得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这种死寂没持续多久,就被地平线上传来的沉闷震动打破。那不是雷声,是钢铁履带碾碎岩石和灌木的动静。
马努罗趴在战壕边缘,望远镜里的画面让他手脚冰凉。十几辆T-62坦克排成攻击队形,炮塔上的红五星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刺眼,后面跟着黑压压的步兵。半空中,两架米-24“雌鹿”武装直升机像两只巨大的秃鹫,压低机头,旋翼卷起的狂风把地上的红土刮得漫天飞扬。
“轰!”
第一发坦克炮弹落在矿区外围的工棚上,简易房瞬间炸成一团火球。
这一声炮响像是发令枪,马努罗身后那些平时咋咋呼呼的卫队,甚至没等到长官的命令,就把枪一扔,抱着脑袋像受惊的羚羊一样四散奔逃。
“回来!都给我回来!混蛋!”马努罗拔出那把镀金沙漠之鹰,朝天开了两枪,可连个回头的都没有。
他绝望地瘫坐在战壕里,那张黑脸此刻灰败如土,转头看向身旁:“陆先生!完了!全完了!那是坦克集群!咱们这点人不够给人家塞牙缝的!快撤吧,我有辆车藏在后山……”
陆青山盘腿坐在铺了草垫的战壕底部,手里捧着个刚从炭火堆里扒拉出来的红薯。
红薯皮烤得焦黑,他也不嫌烫,两只手倒腾着,撕开一块皮,露出里面金黄软糯的瓤,冒着热气。
“慌什么。”陆青山吹了吹红薯上的热气,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道,“早饭还没吃完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吃红薯!”马努罗急得想去夺他手里的东西,“坦克距离我们不到一千米了!”
“让子弹再飞一会儿。”陆青山头都没抬,又咬了一口,“太近了容易崩着牙,太远了打不疼。”
远处,钱卫国蹲在一个伪装成土坡的观察哨里,嘴里叼着根没点着的旱烟袋。他眯着眼,看着那些钢铁巨兽一点点爬进昨晚丁文江带着人连夜测绘好的坐标区域。
八百米。
五百米。
三百米。
苏联人的坦克驾驶员甚至能看清矿区里那些还没来得及收的晾衣杆。
“老钱,差不多了。”耳机里传来苏明远温和的声音。
钱卫国把旱烟袋往腰里一别,拿起对讲机,只说了一个字。
“打。”
没有重炮齐射那种震天动地的怒吼,只有一阵密集的、如同过年放窜天猴般的“休休”声。
马努罗下意识地抱住头。
可预想中的爆炸并没有在他身边发生。他惊愕地抬起头,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矿区外围那些看似平平无奇的土堆、草丛,甚至那几垄刚浇过水的“菜地”里,突然窜出无数条火龙。
没有巨大的发射架,没有复杂的火控雷达。那些早已被拆解成单兵部件的63式107毫米火箭炮,此刻展现出了它作为“游击队神器”的狰狞面目。
有的架在土坎上,有的甚至直接放在地上,
简单,粗暴,却致命。
数百枚火箭弹带着尖锐的啸叫,铺天盖地地砸向坦克群。
这根本不是炮击,这是泼水。
“轰轰轰——”
冲在最前面的三辆T-62瞬间被火海吞没。107火箭弹的威力虽然不如重炮,但胜在量大管饱,而且专打坦克顶部装甲薄弱处。
密集的爆炸声中,苏联顾问伊万诺夫坐在指挥车里,手里的伏特加洒了一裤裆。
“这不可能!”他看着前方陷入火海的先头部队,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们的炮兵阵地在哪?雷达为什么没有反应?这不科学!”
还没等他回过神,两侧的灌木丛里又冒出一群穿着蓝工装的人。
他们手里拿着老式的4火箭筒),动作熟练得像是在流水线上拧螺丝。
“打腿!别打头!”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几十发火箭弹拖着尾焰,精准地钻进坦克的履带和负重轮之间。
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钢铁洪流,瞬间变成了趴在火坑里的死王八。
天上的米-24飞行员急了,压低机头准备用火箭巢洗地。
就在这时,矿区的一座废弃水塔上,两道白烟腾空而起。
那是经过魔改的便携式防空导弹,虽说是仿制品,但对付这种低空悬停的目标,一打一个准。
领机飞行员甚至来不及释放干扰弹,雷达告警声就凄厉地响彻座舱。他猛地一拉操纵杆,直升机做了一个极其狼狈的急转弯,甚至差点撞上僚机,屁股后面冒着黑烟,头也不回地往回跑。
空中掩护没了。
地面装甲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