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娥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水光浮动,像一汪深潭。等大家都说完了,她才轻声开口,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仿佛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去多久?”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我给你收拾东西。”林月娥站起身,没再多问一个字,也没掉一滴泪,只是平静地走回了房间。
看着妻子决然而去的背影,陆青山心里一暖,也有一丝深深的愧疚。
“爸爸,非洲有大城堡和菠萝包吗?”陆晓雪仰着油乎乎的小脸,天真地问,“金虎可以一起去吗?它可会打架了!能保护爸爸!”
陆青山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非洲没有大城堡,但有比马还高的长颈鹿,还有比咱们家房子还大的大象。金虎是男子汉,要在家看家,保护妈妈和奶奶,不能跟爸爸去。”
夜深了,卧室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台灯。
林月娥正在给陆青山收拾行李箱。叠好的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西裤,还有几件她亲手织的薄毛衣。
“那边热,带毛衣干什么。”陆青山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温润的肩窝,嗅着她发间熟悉的馨香。
“我问人了,说非洲早晚温差大,晚上冷得像冰窖。”林月娥的声音闷闷的,她停下手里的动作,将一件衬衫的领口抚平了又抚平,“还给你带了些常用药,肠胃的,治感冒的。还有……妈非要塞进去的两瓶风油精和清凉油,说能防蚊子,那边的蚊子能吃人。”
陆青山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些,能感受到她身体轻微的颤抖。
“外面……是不是很危险?”林月娥终于转过身,抬起头,在昏暗的灯光下,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坚毅的轮廓,好像要把他的样子,一笔一划地刻进心里。
“放心,不是去打仗,是去做生意。”陆青山握住她微凉的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想让她笑一笑,“再说了,你男人什么时候吃过亏?”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没有平日里的缠绵悱恻,却带着一种即将远行的,滚烫的承诺和不舍。良久,唇分,林月娥的眼角,终是滑下了一滴晶莹的泪。
第二天,南苑机场。
还是那架白色的湾流飞机,静静地停在跑道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鹰。
来送行的,只有陈老和王尚红。
“青山同志,这次非洲之行,非同小可,可以说是我们国家未来战略布局的重中之重。”陈老握着陆青山的手,神情无比郑重,那双总是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里,也带着一丝波动,“记住,安全第一。你是我们国家的宝贝,是定海神针,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钱老他们,还有我们紧急从利比亚撤回的一个特勤安保中队,已经在约翰内斯堡机场外围接应你了。”
“我明白,陈老,您放心。”
“另外,”陈老从中山装的内侧口袋里,拿出一张用火漆封口的牛皮纸信封,郑重地塞进他手里,“这是最高首长的亲笔手令。到了那边,如果遇到极端情况,你可以凭此手令,调动我们在非洲所有使领馆的力量,包括武官处,以及……一些地图上找不到,外人不知道的力量。”
陆青山心中一凛,郑重地将那封带着体温和千钧重量的信封贴身收好。
他登上舷梯,在舱门口,回头望去。
京城的冬日,天空高远,阳光清冷,照在远处的西山上,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他仿佛看到了富强胡同那个温暖的小院,看到了正在院子里追着金虎疯跑、笑声如银铃的女儿,看到了站在廊下,目光温柔而坚韧,正为他祈祷的妻子。
他转过身,毅然走进机舱。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刺破云霄,飞向那片遥远、炎热而又充满未知的大陆。
他拿起卫星电话,拨通了南非的号码。
“青军,我上飞机了。十二个小时后到约翰内斯堡。”
“告诉钱老、丁总和苏参赞,把手头所有的方案都再推演一遍,把最坏的情况也考虑进去。等我到了,我要开一个会。”
陆青山看着舷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层,眼神变得深邃如海,冰冷如刀。
“我要亲眼看看,咱们这位想用一个国家的未来做赌注的新朋友,到底是一头可以合作的非洲雄狮,还是一条永远喂不熟的,需要敲断脊梁骨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