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怎么进的绣庄?”老妇人追问。
梅超风回到绣庄,指着后院的狗洞:“这里的泥土有新翻动的痕迹,够一个瘦小人钻进来。再说林公子留下的玉佩,说不定是故意留下的,想让我们以为是外人作案,其实……”她话锋一转,目光落在墙角的绣架上,“那上面的‘缠枝莲’纹样,用的是‘双丝并捻’针法,这种针法是落雁姑娘独有的,可线轴上的丝线,却比寻常的粗了半分。”
沈落雁脸色微变:“那是我前几日给林公子绣扇面剩下的,他说喜欢这颜色,我便多给了他些。”
“多给的丝线,足够绣出块假的‘百鸟朝凤图’了,”梅超风缓缓道,“林公子根本没偷真图,他偷的是假的。”
众人皆是一惊,老妇人急道:“哪来的假图?”
“在你卧房的樟木箱里,”梅超风语气笃定,“樟木能防蛀,你定是怕真图受潮,早就藏起来了。落雁姑娘说要参展,你不放心,便让她仿了幅假的挂在正堂,想试试她的手艺,对不对?”
老妇人张口结舌,半晌才道:“你……你怎么知道?”
“方才在你卧房外,听见樟木开合的声音,”梅超风解释,“而且你骂落雁时,说‘镇店之宝丢了’,却没说‘曾祖母的心血没了’,可见你知道真图还在。”
沈落雁又惊又喜:“娘!您真的把真图藏起来了?”
老妇人叹口气,从卧房取出樟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放着幅完好无损的“百鸟朝凤图”,金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我是怕你年轻气盛,被人骗了,才出此下策,没想到……”
这时,府城的捕头带着衙役赶来,说林公子已在城外被抓获,他供认自己见假图绣得逼真,便想偷去卖钱,得手后怕被认出,才想烧掉,却被王屠户撞见,仓皇逃窜时掰断了玉佩。
真相大白,老妇人拉着沈落雁的手,满脸愧疚:“是娘糊涂,不该不信你。”沈落雁摇摇头:“娘也是为了绣庄好。”
梅超风看着母女和解,轻声道:“绣品最讲究针脚,一针错,满盘皆输;人心也一样,一疑生,隔阂难消。好在这针脚能拆了重绣,人心也能慢慢缝补。”
几日后,梅超风与程瑶迦准备离开锦绣镇。沈落雁送来一幅新绣的“松鹤延年图”,针法细腻,栩栩如生。“这是我用‘盘金扣锁’针法绣的,送给姑娘们作纪念。”
程瑶迦展开绣图,忽然发现鹤翅的针脚里藏着行小字,细看竟是一阙《鹧鸪天》:
“金线盘成百鸟图,一针一线记当初。
心疑如刺缝难密,意解似丝结自舒。
风过巷,月临厨,真容终在匣中居。
人间多少迷踪事,都付银针细细梳。”
梅超风指尖抚过绣线,轻声道:“这词说得好,世间迷踪,终有解时,就像这针脚,纵有曲折,总能缝出圆满。”
两人踏上官道,回望锦绣镇,绣庄的幌子在风中轻摇,丝线的香气随风飘来,带着股温暖的笃定。程瑶迦笑道:“前辈,这针脚里的玄机,倒比江湖恩怨有趣多了。”
梅超风点头,阳光透过绣图上的针孔,在她掌心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无数个解开的谜团,在风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