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石头走了整整一天,日落时分,青牛县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比起林家村的土墙茅屋,县城的青砖灰瓦、稍显整齐的街道,已让林石头感到震撼。
他按照王先生描述的地址,几经打听,终于在城西一条略显僻静的巷子里,找到了“赵氏杂货铺”。
铺子不大,货品倒也齐全。掌柜的是个四十来岁、面容和善的微胖中年人,正是赵掌柜。
看了王老先生的信,又打量了一番风尘仆仆却眼神清亮的林石头,赵掌柜点了点头。
“既是王兄推荐,又是童生老爷,定然是知书达理的。”赵掌柜说话带着商人的圆滑,“铺子里正好缺个能写会算的伙计。这样,你暂且留下,白日帮忙看店、记账,晚间可宿在后院柴房旁的小屋。每月……给你三百文工钱,食宿全包。如何?”
三百文!
对于林石头而言,已是一笔巨款。
他连忙躬身道谢:“多谢赵掌柜收留!石头一定尽心尽力。”
就这样,林石头在赵氏杂货铺安顿下来。
他手脚勤快,记账清晰,待客也周到,很快便得了赵掌柜的认可。
白日忙碌,晚间他便点起油灯,赵掌柜允许他用铺子里最便宜的灯油,在狭小却安静的小屋里,如饥似渴地研读王先生借给他的书,反复揣摩、背诵、练习策论。
生活清苦,但有了目标,便不觉难熬。
他甚至用省下的微薄工钱,买来了最便宜的纸张,开始练习写文章。
每当夜深人静,笔尖划过粗糙的纸面,发出沙沙声响时,他灵魂深处那份“必须要离开,要通过考验”的渴望便会暂时平息,被一种充实的、朝着目标前进的踏实感取代。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两个月后的一天,铺子里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为首的是个穿着绸衫、摇着折扇的年轻公子,身后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
公子哥眉眼轻浮,一进门便四处打量,目光落在正在柜台后核对账目的林石头身上。
“哟,赵掌柜,店里何时来了这么个俊俏小哥?看着眼生啊。”
公子哥用折扇敲着柜台,语气轻佻。
赵掌柜一见来人,脸色微变,连忙上前拱手:“原来是周少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这是新来的伙计,小林,乡下孩子,不懂事。”
“小林?既是伙计,账算得如何?本少爷最近买了些田产,账目繁杂,正缺个伶俐人帮着理理。赵掌柜,借你这伙计用几天,如何?”
周少爷,乃是本县县丞周富贵的独子,出了名的纨绔。
他打量着林石头朴素的衣着和清秀却沉稳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说是借,语气却不容拒绝。
赵掌柜面露难色,他知道这周少爷名声不好,欺男霸女之事没少干,石头这孩子……
“周少爷,小林他还要帮着照看铺子,而且他……他还要准备府试,恐怕……”
“府试?”周少爷嗤笑一声,“一个伙计,还想着科举?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少爷看得上他,是他的造化。怎么,赵掌柜不肯给这个面子?”
林石头在一旁听着,心中已明白了几分。这周少爷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放下账本,不卑不亢地行礼道:“周少爷抬爱,小的惶恐。只是小的受赵掌柜恩惠,在此做工,铺中事务繁忙,确实脱不开身。且府试在即,学业不敢荒废,恐误了少爷的事。”
周少爷脸色一沉:“给脸不要脸!本少爷说需要,就是需要!赵掌柜,这人,我今天还就要带走了!”说着,示意身后家丁上前。
赵掌柜急得直冒汗,却不敢得罪县丞公子。
林石头心中也是警铃大作,知道今天难以善了。
他飞快地扫视店内,寻找脱身或拖延之机。硬拼肯定不行,对方人多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