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洛洛...怎么舍得让他变成...被光抛弃的影子。
“都说帝王冷血无情,岂不知你朝瑶方才是世间最洒脱无情之人。”玱玹垂手袖袍落下时,凤凰林仿佛都燃烧起来,凤凰花疯了似的烧遍枝头,又决绝地离枝而下,织成一场盛大而寂静的红雨,落红成阵。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
他立在漫天飞旋的凤凰花雨里,与她面面对视。
他与她立在花雨中心,隔着不足两尺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整个再也无法回溯的曾经。
漫天的嫣红拂过他眉眼,却暖不透那其下深埋的冰。
他的眉眼原是深邃含威的,此刻却仿佛被这漫天血色洗过,目光如焚,坦露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炽热与专注。
在这凝视里,帝王心术、尔虞我诈都已褪去,只剩下最本真的、几乎要将彼此吞噬的执念。
他身上那件象征权力的玄色衣袍,已然被落花点点浸染,如同他这个人,被回忆与欲念一点点蚕食、占据。
那些共同记忆是浇进骨缝的铜汁,把本该各自前行的两个人黏合成一体。强行剥离时,不再是简单的分开,而是连皮带肉的撕扯,是骨与血的分离。那些伤口里流淌的不是仇恨的血,全是融化的月光。
它们把两个灵魂生生焊在一起。要分开,除非敲碎这副骨架……
这场花落,像一场瓢泼大雨,不断地浇熄他心中和身边仅存的火苗。
小夭凝望着这漫天落红,一左一右是她此生至亲之人,玱玹要的不仅仅是男女之爱,更是儿时那份独一无二只给予她和他的关心与温暖。
此刻所有的言语、悔恨、不甘,都死死锁在喉间。
“小夭,你陪陪他吧。”朝瑶转身刹那,衣袍带来更加盛大的花雨。
这片花林,就这样在离天最近的地方,不管不顾地盛放,凋零。
那满眼的红,是喜庆,也是血色;是炽热,也是孤高。最终,这林中的每一朵花,都成了一篇无人能解的遗憾。
“哥哥!”
小夭望着瑶儿决绝离开的背影,不顾一切扑上去抱住玱玹。喉咙发紧,眼泪盈眶,埋在玱玹胸前大声嘶吼:“往前看,儿时回不去了!”
她和玱玹一样,无比珍视那段回忆,可她不会再执着过去的幻影。她试探过?现在?的玱玹是否还是儿时的哥哥,但不要求他变回原来的样子。
她们可以成为站在不同山头上,却能互相挥旗致意、遥相守望的盟友。
而不是留在过去,一起停滞在儿时回忆里故人。
她曾无法真正理解玱玹在权力漩涡中的如履薄冰,无法理解瑶儿的渐行渐远,无法接受独照自己的太阳,如今却要照亮山河万里。
可这一路走来,是是非非,恩怨情仇,身边人终究让她明白且理解人的一生,不管谁也无法再像童年一样。
首先是自己才是彼此的谁,谁也无法再成为谁世界的唯一中心。
这不是背叛,而是成熟。
更深知路径的分离,他们再也无法同行。玱玹走上权利之路、她渴望安宁之路、而瑶儿自始至终要的是自由之路。
儿时如花瓶,花瓶已碎,不如用那些最坚固、最温暖的碎片,烧制出了一个全新的、更结实的容器,来盛放自己的未来。
而不是拼命想拼回破碎花瓶,执着于每一片都必须回到原位。
她们三人的遗憾是:彼此共同拥有一个回不去的完美故乡,却要在一个彼此都感到些许陌生的他乡里,继续做亲人。
回头望去,曾经并肩同行的人,已经走上了另一条岔路。
她们依然能遥遥相望,甚至为对方点亮一盏灯,却再也无法在每一天的琐碎中分享彼此的风景,无法在每一个艰难的瞬间立刻伸手搀扶。?
他们三人回不去,再也回不去了。
“小夭,回不去了吗?”玱玹目不斜视望着她的背影,喃喃自语,“我拥有了一切,却活成了世上最不该心存侥幸,却又被侥幸之心折磨得最深的那个孤家寡人。”
玱玹垂眸凝视小夭的发顶,轻柔拂过她耳边乱开的青丝。
小夭,你可知?洛洛太美好了,美好到他一点也不想把她让给别人,美好到他一点也不愿分享,美好到他怎么忘、怎么压抑、怎么说服自己,都忘不了。
靠近会被灼伤,远离则心生寒凉。他既想摧毁这份让他显得无力与不安的自由,又想将其永远珍藏于灵魂深处。
他赢了,却失去了他争夺天下最初想要守护的那个天下。
他和她们都回不去了,身份变了,时间变了,全变了。
那就让这些长进骨血的过往...把影子永远钉在...再不会天亮的深渊里。
可她舍得吗?舍得让这具骸骨,在不见天日的深渊里...再腐烂一次?
他的明月要普照万物...
玱玹破碎的笑意混着凤凰花的汁液溅上衣襟。总不能让影子...再次永远困在那年的尸堆里。
北极天柜,人间初夏。冰峰卸下严酷,披上了午夜太阳织就的暖玉光泽。融冰成雾,宛如山峦永恒的银色衣带。
冻土之上,苔原苏醒。虎耳草与北极罂粟挣脱残雪,用星点鹅黄、淡紫与娇红,在永恒冰缘绘出最短暂的盛夏。
“君上,关于西炎大亚和西炎国君的最新流言,皆在于此。”
虎将心惊胆战呈上收集的情报,他们也是后来才知道女君就是圣女,他们平日皆在北极天柜,极少出入世间。
只知玉山圣女额间有一洛神花印,偏偏女君每次过来都把花印隐去,要不是他们的人无意当中发现圣女流传在世间的画像,与女君一模一样,还不知女君是何方神圣。
九凤捏碎玉简,络绎不绝的艳情流言,风言风语映入凤目。
大亚宿在紫金顶,陛下寝殿的灯,三更才熄。靠身子挣前程?装得清高.......
呵,内心冷笑,指尖在玉座上摩挲,眼前浮现小废物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笑靥掩盖住那些流动的文字。
老子真是…… 这小废物尽会惹麻烦!
什么狗屁流言!玱玹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就敢肖想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