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那条语音过后,又失联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一周里,我们这边简直乱了套。周琳爸妈天天往我这儿跑,两位老人眼瞅着又瘦了一圈,周琳妈的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林法师动用了所有关系,想方设法联系泰国那边,电话费都花了小一千。赵三姐更是急得嘴上起泡,整天念叨着她家老仙儿分出去的那缕神识,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我表面上还得安抚两位老人,说没事的,可能只是手机坏了,或者信号不好。可心里比谁都慌。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手里紧紧攥着那块已经出现裂纹的玉牌。仙家也沉默得反常,问它什么,它都只说“再等等”。
第八天早上,我正睡得迷迷糊糊,手机突然响了。一看是周琳的号码,我猛地坐起来,手都有些抖。
“王姐……”电话那头的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疲惫,“我回来了。”
“你在哪儿?”我急忙问。
“在机场……刚下飞机。”
我愣住了:“你怎么不让我们去接机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赶紧穿上衣服,一边给她父母打电话,一边出门。到的时候,周琳正坐在出站口的椅子上,脚边放着一个简单的行李箱。她穿着一件素色的连衣裙,整个人瘦得都快脱相了,但奇怪的是,眼神却很清明,不像以前那样飘忽不定。
“琳琳!”她爸妈冲过去,抱着女儿又哭又笑。
周琳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声音很平静:“爸,妈,我没事了。”
回到周琳家,我们围坐在客厅里,都急着想知道她在泰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琳捧着热水杯,慢慢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到清迈的第三天,龙婆就准备好了法事。那是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师父,不会说中文,全程靠阿伦翻译。
“龙婆说,娜萍的怨气太重,普通的超度已经没用了。”周琳的声音很轻,“需要用‘血亲之法’,就是找到她的家人,用至亲的血脉来化解她的怨气。”
这可难住了大家。娜萍已经死了三年,又是无名尸,上哪儿找她的家人去?
就在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周琳做了一个梦。梦里娜萍带着她去了一条小街,指着一栋蓝色的房子。
第二天,周琳凭着记忆,真的找到了那个地方。那是一户做水果生意的人家,家里有个老母亲,还有个妹妹。刚开始人家根本不信娜萍跟周琳有关系,直到周琳准确说出了娜萍身上的胎记
“她们这才相信了,”周琳说,“抱着我哭了很久。原来娜萍三年前去曼谷打工,后来就音信全无,家里人都以为她跟人跑了,没想到是遇害了。”
法事是在萍河边举行的。娜萍的妈妈和妹妹都来了,龙婆用特殊的草药水洒在周琳和娜萍妈妈身上,让她们手牵手站在河里。
“那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阴沉沉的。”周琳回忆着,眼神有些恍惚,“龙婆开始念经,念着念着,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然后……然后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里出去了。”
她说,那一刻她清楚地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从她身上分离出来,走向娜萍的妈妈。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撕心裂肺。
“后来呢?”赵三姐迫不及待地问。
周琳摇摇头:“后来我就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寺庙里了。龙婆说,法事很成功,娜萍已经往生了。”
“那你这一个星期去哪儿了?”我问。
“我在寺庙里住着,”周琳说,“龙婆说我魂魄不稳,需要静养。手机掉河里了,所以才没联系你们。”
听起来是个圆满的结局,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周琳虽然清醒了,但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儿似的,说话做事都慢半拍。
过了几天,我们都发现了更奇怪的事。
周琳变得特别怕冷,大夏天的也要穿长袖。吃饭的口味也变了,以前一点辣都不沾,现在无辣不欢。最诡异的是,有一次周爸爸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周琳脱口而出几句泰语,说完她自己都愣住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茫然地说,“就是自然而然说出来了。”
林法师私下跟我说:“这事儿恐怕还没完。娜萍是走了,但她留在周琳身上的印记太深,一时半会儿消除不掉。”
周琳自己也承认,她经常梦见一条浑浊的河,还有一个女人在河边洗衣服的背影。
“我知道那是娜萍,”她说,“但她从来不回头看我。”
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又请林法师给周琳做了一次法事。这次简单多了,就是普通的安魂仪式。做法事的时候,周琳很平静,既没有胡言乱语,也没有异常反应。
法事结束后,林法师悄悄跟我说:“她的三魂七魄是齐全的,但总觉得……少了点生气。”
周琳的生活慢慢回到了正轨。她重新回去上班,虽然不能再做之前的设计工作,但调到了一个清闲的岗位,每天整理整理文件,倒也轻松。她搬回了自己租的公寓,每周回父母家吃顿饭。
表面上看,一切都好了。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永远地改变了。
有一次我去她公寓,发现她在看泰剧,没有字幕,她却看得津津有味。
“听得懂?”我问。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瞎看呗。”
可她那个笑容,怎么看怎么勉强。
还有一次,我们一起去超市,路过水果摊的时候,她盯着榴莲发呆。
“想买一个?”我问。
她摇摇头,轻声说:“娜萍的妈妈就是卖榴莲的。”
最让我担心的是,她变得特别容易累。以前能熬夜加班到凌晨,现在晚上九点就困得不行。她的体检报告一切正常,可就是提不起精神。
“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赵三姐私下这么说。
周琳自己倒看得很开。有一天晚上,她请我去她家吃饭,做了好几个菜,居然有泰国菜。
“跟阿伦学的。”她笑着说,“在泰国那段时间,他教了我不少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