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千斤重担。林琛背着昏迷的琉璃，搀扶着意识模糊、几乎将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楚瑶，在满目疮痍的焦土上艰难跋涉。身后是逐渐平息的毁灭性能量余波，前方是望不到尽头的、被浊气渲染成昏黄色的破碎山河。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硬抗那浊龙虚影的毁灭冲击波，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量，神魂与肉身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左臂的暗金臂甲变得黯淡无光，其中的兵冢空间也沉寂下去，无法再提供丝毫助力。怀中的混沌鼎碎片虽然依旧散发着温润的热流，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但修复的速度远远跟不上透支的程度。
但他不能停下。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浊气，远处偶尔传来山体继续崩塌的轰鸣，以及不知名妖物适应了暴动环境后发出的、充满攻击性的嘶吼。停留，就意味着成为这些在灾难中癫狂存在的猎物。
他必须找到一个相对安全，能够隔绝浊气，让他和两个女孩得以喘息和恢复的地方。
神念如同风中残烛，勉强延伸出去，在破碎的地形中艰难地搜寻着。大部分山体都塌陷了，河流改道或者干涸，原本可能存在的村落或庙宇，早已在之前的冲击波中化为齑粉。
就在他几乎要绝望，考虑是否要冒险躲进某处看起来并不稳固的地缝中时，神念的边缘，终于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不同于狂暴浊气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沉静、厚重，带着岁月沧桑感的土行灵气，虽然极其微弱，却如同污浊泥潭中的一颗明珠，顽强地存在于一片巨大的山体滑坡形成的乱石堆之下。
有遗迹？或者天然形成的灵穴？
林琛精神一振，强提一口气，改变方向，朝着那能量波动的来源蹒跚行去。
拨开断裂的树木和滚落的巨石，在那片滑坡的底部，他找到了一处被几块巨大山岩巧妙支撑起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缝隙。那微弱的土行灵气，正是从这缝隙深处传来。
他先将琉璃小心地送入缝隙，确认里面没有危险后，再将楚瑶也扶了进去，最后自己才侧身挤入。
缝隙内部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是一个天然形成、约莫丈许方圆的石穴。石穴顶部有一道细微的裂缝，透下些许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内部。最让人惊喜的是，石穴中央的地面，竟然有一小片区域生长着一种散发着柔和黄光的苔藓，正是这些苔藓，散发出那微弱的、能够一定程度上净化并隔绝外部浊气的土行灵气！
虽然稀薄，但对他们此刻的状态而言，无异于沙漠中的甘泉！
林琛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来，剧烈地喘息着。
他先是检查了一下琉璃的状态。女孩依旧昏迷，但呼吸平稳，眉心那淡灰色的印记也没有异常波动，似乎外界的剧变和之前的冲击并未对她造成直接影响，只是深陷于自身的魂魄拉锯中。这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接着，他看向旁边的楚瑶。少女的情况要糟糕很多，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连续动用溯影镜遭受反噬，又在地龙袭击和浊龙冲击中伤上加伤，此刻已是气若游丝。
林琛不敢怠慢，挣扎着坐直身体，将体内刚刚由混沌鼎碎片滋养出的一丝微薄混沌之力，缓缓渡入楚瑶体内，护住她的心脉和濒临崩溃的神魂。
时间在寂静与疗伤中缓缓流逝。石穴外，偶尔传来远处妖物的嘶吼和地面的轻微震动，提醒着他们外界的危险并未远离。石穴内，只有三人微弱的呼吸声，以及那散发着黄光的苔藓提供的、微不足道却至关重要的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小半天，楚瑶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首先感受到的是一股温和的力量在体内流转，护住了她几乎碎裂的经脉和神魂，然后便看到了盘坐在对面、脸色苍白、闭目调息的林琛，以及他身边依旧昏迷的琉璃。
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眼中闪过一丝感激和后怕。
“林…林大哥……”她声音嘶哑地开口，试图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势，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林琛睁开眼，眸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摆了摆手，示意楚瑶不要乱动。“感觉怎么样？”
“好…好多了，多谢林大哥救命之恩。”楚瑶虚弱地靠在岩壁上，感受着石穴内那稀薄却纯净的土行灵气，惊讶道，“这里……竟然能隔绝外面的浊气？”
“嗯，暂时安全。”林琛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楚瑶依旧紧握在手中的溯影镜上，沉吟了一下，问道，“楚姑娘，你的镜子……之前照见琉璃过往时，除了那些破碎画面，能否……感知到她散落魂魄的大致方位？”
这是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琉璃的魂魄一日不聚，她就一日无法真正苏醒，无法摆脱艳尸本体的侵蚀。而在这危机四伏的乱世，多一份力量，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
楚瑶闻言，低头看向手中的溯影镜，镜面幽深，映出她苍白而虚弱的脸庞。她仔细回忆着之前施展溯影术时的感受，眉头微微蹙起。
“溯影镜追溯过往，映照因果，对于寻找失落的魂魄……理论上是可以的。”她斟酌着语句，“但需要两个条件：一是拥有与目标魂魄紧密关联的‘引子’，比如她常用的物品，或者……至亲之血。二是施术者需要有足够的力量支撑镜光穿透因果迷雾，锁定魂魄的‘痕迹’。”
她看了看昏迷的琉璃，又看了看自己虚弱的状态，苦笑道：“我们现在……似乎两个条件都不太具备。这位姑娘（琉璃）的随身之物恐怕早已湮灭在岁月中，至亲更是无从寻觅。而我现在的状态，连维持溯影镜基本运转都难，更别说进行高精度的魂魄追踪了……”
林琛的心沉了下去。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