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祁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开些许,沉默片刻,“朕总不能让姑母白跑这一趟,姑母放心,待朕思量后再给姑母答复。”
他没有立刻应承。
长公主深叹着气,她也是逼不得已,想着实在不成,保谢玄一条性命也就罢了。
“姑母难得入宫一趟,风雪又大,不如留下用了午膳再回府吧。”
“也好,”长公主起身道,“时候还早,我先去看看皇兄。”
萧祁起身相送,命人抬来暖轿将端惠长公主送去广安宫。
慎刑司阴暗的地牢中。
血腥味最浓烈的牢房里,干涸的血迹将地砖染透,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叩见陛下!”在谢玄身上“下功夫”的刑吏,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动,慌忙丢下刑具,匍匐在地。
铁架上的谢玄,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肿胀的眼皮费力地掀开一条细缝,透过血污和脓水,勉强辨认出那抹玄黄色的身影。
发出模糊嘶哑的声音,“陛下龙体金贵,又踏进这污秽之地,实乃臣的罪过。”
说完,谢玄扯了扯嘴角,嘴边的伤口疼得他不得不闭了嘴。
“你可知,是谁求到了朕跟前?”萧祁的声音带着寒凉,没给谢玄思考的时间,“不过才一夜的功夫,你那位老祖母就担忧得无法安枕......”
“不要动臣的祖母!”谢玄的身体猛地向前挣去,沉重的铁链瞬间绷直,发出刺耳的“哗啦”巨响。
铁链将他死死地拴在铁架上,连半分都动弹不得。
萧祁喉间逸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若他真是那么卑劣残忍的人,用谢家老小来胁迫他,还用如此大费周章?
这笑声,谢玄却听出了别样味道,要以家人威胁他,为了护住风烛残年的祖母和年幼的一双儿女,会毫不犹豫地放弃一切抵抗。
他决不能让祖母再为他操心!
谢玄眼中那点残存的桀骜如同风中残烛,瞬间熄灭。
眼中嘲讽的目光霍然转为乞求,“陛下!臣不怕死,求您看在谢家世代忠烈,不要将臣的死讯告知谢家!”
他宁愿背负着不忠的污名消失,也不要让祖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锥心之痛。
萧祁狭长的凤眸微微一眯。
这位久战沙场的铁血将军,竟能为家人如此卑躬屈膝,甚至不惜主动求死以换取家人的安宁。
谢玄的心悬在高空,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萧祁沉冷的脸色,等着最终的判决。
“呵……”萧祁薄唇微启,那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在地牢中格外清晰,“倒是让朕……对你有些刮目相看了。”
萧祁挥挥手,屏退左右,“谢家上下,生是忠臣,死是忠魂,你明知她在朕心中的地位,却三番两次地冒犯她,挑衅皇权,这是忠臣良将该做的事?”
谢玄绝望地闭紧双眼,这是他的错,不该将清河王的救命之恩与家国大义混为一谈!
“是臣的错!臣愿以命抵罪!”
萧祁冷漠地勾了勾唇角,眉尾轻轻挑起,“以命抵罪......”
他幽深的目光锁紧谢玄,追问道,“何等滔天大罪,竟需谢将军以命相抵?”
谢玄声声泣血,“臣对不起大秦!对不起陛下!更对不起谢家祠堂里那数百条……为大秦流尽热血的忠魂烈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