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他视为“冗余情绪”卖掉的东西,此刻像火山一样,从他意识的最深处喷发出来。
“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指甲疯狂地撕扯着耳后的皮肤,那里植入了那枚小小的芯片。
柏林,一个正在线上会议的办公室。
一个女高管,冷静地分析着数据报表,波澜不惊。
声波掠过。
她眼前的数据,变成了女儿因为车祸躺在手术室外的,那张苍白的脸。
她想起了医生问她“保大还是保小”时,她脑中那一片空白的,撕心裂肺的痛苦。
“不……”
她扔掉手里的平板,蜷缩在桌子底下,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相似的场景,在全球数百万个地方,同时上演。
咖啡馆,地铁,写字楼,卧室……
无数个被“幸福罐头”麻痹了的人,在这一刻,被强行灌入了他们自己曾经抛弃的,最真实的痛苦和恐惧。
他们尖叫,哭泣,颤抖。
他们在恐慌中,疯狂地用指甲,用刀片,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把那枚承诺给他们“平静”的芯片,从自己的血肉里挖出来。
主控室里,代表“心同步”网络的那片纯粹黑暗的海洋,剧烈地翻腾起来。
那条完美的正弦波,被瞬间撕裂,变成了无数狂乱的,毫无规律的尖刺。
“成功了!”猎鹰吼道,他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匿名Id的自毁协议……被激活了!”
那片黑暗的海洋中心,出现了一个不断缩小的漩涡。
“纯粹蜂劳”正在自我瓦解。
但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
一股震耳欲聋的,无声的尖啸,猛地从那片崩溃的黑暗中爆发出来!
那是由数百万份被剥离的“痛苦”和“恐惧”的原始数据,混合着“纯粹蜂巢”瓦解时的不甘与愤怒,形成的,最纯粹的精神风暴!
它的目标,不是人类。
是那扇蓝金色的,作为“过滤器”的光门!
是顾沉!
“他妈的!”李默骂了一句。
顾沉的光体,在那股精神风暴的冲击下,像风中的烛火一样剧烈摇晃。
原本已经被蓝色快要吞噬的金色光芒,在接触到这股“肮脏”能量的瞬间,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像被泼了油一样,猛地燃烧起来!
痛苦,恐惧,焦虑,后悔……
这些对于“纯粹蜂巢”来说是致命病毒的东西,对于顾沉的“混沌和弦”来说,却是最熟悉的音符!
他的核心结构,在蓝与金的狂暴交织中,非但没有崩溃,反而达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混乱的平衡!
就在这时,主控室的上方。
那个由“邻居”文明投射下来,一直静静悬浮的,由亿万光点构成的巨大心脏符号,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它似乎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它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低等文明,在刚刚摆脱了一个“完美秩序”的陷阱之后,又主动地,往自己的系统里,引入了“恐惧”和“痛苦”这种更不可控的,混乱的变量。
心脏符号的光点,开始飞速地闪烁,重组。
像一个超级处理器,因为输入了无法理解的悖论,而陷入了过载前的疯狂运算。
“它……在看。”苏晚举着摄像机,镜头对准那颗闪烁的心脏,“它在看我们……怎么处理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垃圾。”
精神风暴的尖啸,还在冲击着顾沉。
顾沉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仿佛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颤音,在苏晚和李默的脑海中响起。
“小心。”
“这个‘蜂巢’……它在尖叫。”
“但它也在……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