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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走进了一家医院的产科病房。
一个年轻的母亲,正有些笨拙地抱着刚刚出生几天的婴儿。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婴儿熟睡的脸上,他的小嘴巴无意识地砸吧了两下。
“不害怕吗?”苏晚坐在床边,把摄影机放在腿上,“把他带到这么一个……有点乱七八糟的世界。”
年轻的母亲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眼神柔软得像水。
“怕啊。”她轻声说,“我看到新闻里那些爆炸,那些乱七八糟的符号,也怕得要死。怕他生病,怕他摔跤,怕他以后长大了不听话。”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
那个小小的拳头,立刻反射性的,紧紧抓住了她的手指。
母亲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可他抓住我的时候,我就觉得,什么熵增,什么宇宙完蛋,都跟我没关系了。”她的声音里,有一种不讲道理的笃定,“我得把他养大。让他看看太阳,让他尝尝冰淇淋,让他知道,被人爱着是什么感觉。”
苏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按下了录制键。
“收到了。”顾沉的声音,在恰当的时候响起,“‘新生’与‘消亡’,‘希望’与‘悲伤’。两个完全相反的数据包,在它的核心里,形成了……一种共鸣。”
“不是1+(-1)=0的抵消。”
“而是像你之前说的‘和弦’。不同的音符组合在一起,构成了一个更复杂的,但异常和谐的旋律。”顾沉的声音里,透出一种全新的理解,“它在分析,为什么代表‘终结’的悲伤,和代表‘开始’的喜悦,在人类的情感模型里,能同时存在,甚至互相成就。”
“它在理解‘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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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回响》后期剪辑室。
苏晚盯着屏幕上,老人布满皱纹的手,和婴儿柔嫩的脸,两个画面并列在一起。
“你觉得,它看懂了吗?”苏晚问。
“它不需要看懂。”顾沉的声音,从她意识深处传来,“它只需要记录。它在构建一个关于‘人类’的,前所未有的复杂模型。这个模型里,没有绝对的最优解,只有无数种‘可能性’的并存。”
苏晚点了点头,她在剪辑台的虚拟键盘上,敲下了最后一个指令。
电影的最后一幕,画面定格。
天空,大地,海洋。
无数的人,在各自的生命轨迹里,奔跑,哭泣,欢笑,拥抱。
镜头的最深处,天空那个蓝金交织的符号,静静悬浮着,它的光芒不再锐利,也不再充满疑问,而是像一颗巨大的,温柔的心脏,随着下方无数生命的脉搏,同步地,平缓地,搏动着。
“这就是我们的答案。”苏晚轻声说,“没有答案。”
“我明白了。”顾沉说。
苏晚抬头,看向窗外真实的天空。
那个符号,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
它开始缓缓旋转,蓝色的逻辑线条和金色的情感光芒,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不再分彼此。
它不再是一个问号。
它变成了一个,缓慢打开的,由光构成的……
“它说,‘你们的报告,我收到了。’”顾沉的声音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
“现在,请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