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时节,迎春花谢了不少,但玉兰树却开了花,沉甸甸的,洁白无瑕,垂挂在枝头,让人瞧了就喜爱。
许栀站在树下,好奇的看着其中一朵,伸手摘下那花萼处颜色迥异的玉兰花。
“李贤,你看,这朵是淡红色的。”
要放在从前,花树漫漫,岁月静好,李贤一定会搂住她腰,再要得寸进尺的讨得一点芳香。
玉兰花很漂亮,可树不是他种的。
他的伤愈合了一点儿的时候,他就把韩非屋里的老旧书卷都检查了一遍,生怕有不合适的六国言论,让她罪上加罪。
结果李贤发现他父亲书房里也存放了一些类似的内容,不过韩非这里的要旧多了。
李贤当然不知道李斯到咸阳之后,把能记得的韩非的文章默写了一遍,当然还有些两个人你来我往怼骂儒墨经典的书文注解。
或许也可以理解成‘乱七八糟’的‘小纸条’。
难懂的楚文,独一无二的韩字,包括后来同写的漂亮篆书,都只说明了一个答案:昔年同门之谊,他们谁也没忘。
李贤看着玉兰树,回想起多年前在咸阳的大街上,她别着这种花,站在张良身后。
于是,他越看越沉,他不喜欢这花!
玉兰在城父有很多。
前两天来修房子的木匠问他,郎君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处理?
他想,他真让他帮忙该砍了这树!
这样,就不会开花,开这种他令讨厌的、担忧的、害怕的白花!
“李贤,你这是什么表情?”
“……”
许栀不知他何意,只将手心朝上,白色淡红色的花堆在她手里,有一朵差点儿掉了,又被她及时按住。
“你真的觉得这个花不好看?”
“阿栀喜欢,那便尚可。”
她无语,上下打量他,“怪不得一天到晚穿得乌漆嘛黑的,比隔壁的晏大叔还老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七老八十了。…有这么糟糕的审美,难为你了。”
她说话时表情生动,让他凝神。
许栀身上别的装饰都无,那长发绾得很松,只用了鹅黄色的带子系住,风一吹,绸缎般的青丝在阳光中散开,浮动如水中凝墨。
李贤承认自己能轻易被美所蛊惑。
“阿栀既然喜欢,该留在树上观赏才是。玉兰花脆弱,这几日风大,我会帮你照看它们。”
她捧了一捧,将花递到他面前,“我看你的医书上写玉兰其性温味辛,可以散寒去风。我只看了一眼,不知道记岔没有?”
看了一眼就记得,这样看,她的记忆力其实挺好。
“不错,的确有这个作用,”
他忽一顿,想起她喝完治疗寒症的药,当天晚上就发了热,抬手就要去试她额头。
“哎呀,”她躲开他的手,“我没事,前天就烧退了。”
她习惯性躲他,让他稍微有点儿落寞。
“唉,让你接着,你干什么杵着不动,”她看着地上掉了的一朵,“快点儿把我的花捡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许栀指挥他可谓得心应手,如此的顺其自然。
而李贤从来都照做。
许栀说,“拿回去洗一下吧。春日晚寒,我还看到书里写这些花也治风寒,你该喝点预防。”
“你为我摘的?”
她点头,“我知道你前日给我看药,那火大不得小不得,让你一晚上没睡。”她慢慢靠近他,抬头认真叮嘱道,“你照顾我很辛苦。你别生病了,感冒会被喊去隔离哦。”
“隔离?”李贤不解。
许栀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那是2023时候的事情了。
“我记得如果被隔离,不太好。”
“有何不好?”
“我将很久见不到你。”
她认真的说这话,温柔的看着他。
他愣了会儿。
其实仔细看,这花也没那么丑,不但有药用价值,还有淡淡的清香。
他忘了十秒钟前他有多么厌恶这玉兰。
现在,玉兰树是一棵好树。
他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