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答。
杨迪又“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先是一片沉默。
但紧接着,一种有节奏的、黏腻的声响贴着他的耳廓渗了进来——
噗嗵……噗嗵……噗嗵……
声音湿漉沉闷,不像机械的电子音,倒像是什么浸泡在液体中的器官在缓慢搏动。
它带着一种诡异的回响,不紧不慢,一下,又一下,顺着听筒,爬进了他的耳朵。
艹,搞什么飞机?
杨迪皱着眉,将手机从耳边拿开,平放在桌面上,果断按下了外放键。
“喂?!!有人吗?!!”
“说话!!!”
他冲着手机喊。
话音落下的瞬间——
噗嗵噗嗵的搏动声,毫无预兆地停止。
听筒里陷入一片绝对真空般的死寂,连电流的底噪都消失了。
随即,一个女人的抽泣声钻了出来。
几乎同时,另一个压低的、充满不耐的男声切入,语气急躁。
字句模糊不清,杨迪只能捕捉到“……别哭了”、“……没办法” 、“都得接受……” 几个零碎的片段。
两种声音交叠在一起,并非来自同一个方向,却诡异地从同一部电话的听筒里涌出,挤压在狭小的客厅里。
下一秒,嘟——
通话被单方面切断。
“这他妈,一天到晚竟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短短不到一个钟头,从救护车到撞门声,从担架床,再到这通只有怪异搏动和争吵的来电……
一桩接一桩,没头没尾,毫无逻辑。
杨迪吐出一口憋闷的浊气,用力搓了把脸。
然后,他找到那个不久前才送达的订单,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迁怒的力道,迅速勾选了‘差评’以及‘申请退款’。
拇指重重按下提交键——
屏幕轻震,弹出一条“提交成功”的提示。
这个微小、日常、甚至有些泄愤意味的举动,是杨迪在这个彻底失控的凌晨,唯一能抓住的、属于正常世界的锚点。
“杨先生,在家吗?”
门口突然传来了清晰的问话声,带着公事公办的正式感。
“在在!!!”
杨迪迅速弯腰,匆匆套上了拖鞋。
警惕心让他近乎本能地侧身凑近猫眼,扭曲的视野里,确实站着一名穿着深蓝制服的警官。
只是他周围——
那张惨白的担架床,不见了。
这个发现让他脊背一凉,但眼前实实在在的警服与活生生的人,让杨迪紧绷的神经稍稍松缓了一些。
他没有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问了一句:“只有您一位?我记得……执法不是要求至少两人在场吗?”
门外的警官对他的警惕并不意外,语气如常,“我同事已经联系过医院了。您门口那担架床,他先推下去处理,马上就上来。”
“担架床”三个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杨迪一下。
拉开门,他的质问脱口而出:“那床是谁放在我家门口的?”
看起来比自己还年轻的警员显然没料到这个开场白,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笑容:“还在查……从样式看,应该是救护车上的。”
“但医院那边核对后说,他们那辆车的担架床好好地在车上……”
他顿了顿,似乎也觉得这事有点离谱,于是摇摇头:“反正不管他们怎么说,这床我们会帮您处理的,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