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长幼定,是平衡,是妥协,也是他为这个帝国,选择的、最稳妥的未来。
烛火依旧通明,将太子伏地的身影、两位亲王挺直的背影,以及御座上帝王孤高的剪影,一同投射在金碧辉煌的殿壁上,构成了一幅无声而深刻的画卷。
洪灾虽过,但另一场关于权力的风暴,才刚刚拉开序幕。
天空如墨,御花园的亭台楼阁在残月下投下幢幢鬼影。
湿漉漉的青石板路泛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后泥土与腐叶混合的腥气,仿佛连风都带着一丝窥探的凉意。
靖王李承渊的脚步沉稳而急促,像是要挣脱这片无形的网。
身后,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如蛇般滑来:
“二哥。”
李承渊脚步一顿,并未立刻转身,只听靴底在湿石上碾过一声轻响。
他缓缓侧过身,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三弟在此,所为何事?”
雍王李承稷已近在咫尺,他脸上挂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微光。
“二哥,臣弟只是……为您不平。”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愤懑:
“大哥赈灾,功绩斐然,可那排场……啧,沿途官吏跪迎,仪仗堪比天子。”
“这哪里是救灾,分明是向天下昭示他储君之位!”
“父皇圣明,岂会看不出?”
李承渊的目光平静如深潭,不起半点波澜。
“三弟,你想多了。”
“不!”
李承稷上前一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的意味:
“父皇这是在用赈灾做一场戏,一场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戏。”
“太子之位,他心中早有人选,你我不过是陪衬罢了。”
“陪衬?”
李承渊终于笑了,那笑声很低,却像寒冰碎裂:
“三弟,你我身为庶子,能得父皇垂青,已是天恩。
“储君之位,论嫡论长,都该是大哥的。”
“父皇犹豫至今,已是最大的仁慈。”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
“如今尘埃落定,你我安分守己,做好臣子本分,便是为父皇分忧,为太子尽忠。”
李承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化为一抹心领神会的阴柔。
“二哥说的是。”
“太子监国,责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你我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在一旁看着,帮衬着……至于担责,自然是太子殿下一人。”
“哈哈哈……”
李承渊低沉的笑声在空旷的园子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三弟,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很好。”
他抬头望天,乌云依旧浓重,只偶尔从缝隙中漏下一两缕惨淡的月光。
“雨停了,可天,还没亮透啊。”
他轻声叹息,像是在说天气,又像是在说别的。
“这太子之位,坐上去,怕是也未必安稳。”
“这样的天气,还是回去歇着吧。”
李承渊整了整衣袍,仿佛掸去了一身尘埃。
“二哥说的是,无事一身轻,睡个好觉。”
李承稷躬身作揖,笑意盈盈。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没入不同的宫道深处,仿佛两条在暗夜中分道扬镳的蛇,各自盘算着下一次的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