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老一路辛苦,快请坐吧。”
她态度随意又坦然,话虽客气,可叫族老来看,却是分外不尊重。
但对方明面上还是秦王的夫人,且女子善妒,见到有胜于她的,生些气来,也是常事。
此刻便也只能忍下怒气,摆出一副和蔼面庞:
“芳息,你在宫中多年,膝下又只有一名王子,日子久了,难免孤独。”
“瞧,这是你同族的两位表妹,如今年岁渐长,刚好能留在宫里陪你说说话。”
“是吗?”
楚夫人似笑非笑,又瞧瞧两个眉目低垂的年轻女子,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但是——
“叫族老担心了,不过王后有事吩咐,因而我如今不仅不觉得孤单,反而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两位表妹若肯来辅佐我,我自然十分欢喜——只不知她们擅长什么?”
“我如今还缺记账的宫人,统筹诸般事项的总管,以及一两位备用角色……”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族老听得一知半解,但,其中表达的意思格外明显——
楚夫人,并不乐意他们的安排。
族老因此眉头一竖:“芳息,你这话说的,可是不情愿?”
楚夫人从容貌到气质都仿佛风中无助的白莲,但本质上,她却是能自律多年不多饮食,又从幼时就吃下练舞的苦的、及坚韧的女子。
如今一朝心境改变,面对族老的质疑,她也半点不慌:
“是啊,我不愿意。”
忘记说了。
他们昭家人虽然很懂男人,但却不懂秦王衡。
这等女子倘若在宫中能够受宠,难道秦国挑不出更优秀的吗?秦国的贵族们献不上这样的绝色吗?
又或者当年同样正年轻的自己,又为何没有受宠呢?
楚夫人讥诮一笑:
秦王衡此生最钟爱的,一是他的帝国,二是他自己。
女人,不过是他维持帝国传承万世的工具。
虽不知王后为何如此受宠,可瞧对方贵为王后之尊,却一样要为田间事远赴关中就知道——
他们这位王后,本质上跟秦王衡是同一样的人。
只不过王后更爱她自己,其次才是这偌大帝国(的人民)。
族老不知她心头千丝万缕,此刻怒气横生,但到底又憋了下去,转而不怎么甘愿地劝道:
“芳息,我知你心中有妒,很是不甘。但,你入宫多年,膝下却只有一名孱弱王子,能否活到成年还未可知。”
楚夫人瞬间攥紧手掌,圆润修长的指甲死死掐住了柔嫩掌心。
但族老并未抬头,仍在滔滔不绝。
反而是两名女郎听出不对来,此刻又怯怯小心地抬眼向上看去。
触及楚夫人冰冷的目光后,又瞬间瑟缩回去。
大人怎么这样讲话?
别说是这样的贵人,就是乡间农妇,倘若当面这样说她的孩子,对方恐怕都要挥着锄头来拼命。
更别提对方可是秦王衡六宫中的夫人!
族老压根不觉。
在他眼里,孱弱的乘虎活不过成年,简直就是上下讨论过不知多少回的既定事实——
“更何况,便是不为王子考虑,也该为你阿父考虑一番吧?”
“如今你阿父在蜀地,又生了重病,药石难医。眼看着已经叫人往咸阳送,你若再不趁此机会好好为自己、也为王子铺垫一二,那你阿父可怎么放心?”
“来日族中,又哪里能这样心心念念全为你们打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