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商代表愣了一下:“呼吸间隙?什么意思?”
赵志明解释道:“就是模拟人说话的停顿,长度不定,根据语境调整。”
技术组的工程师们纷纷表示质疑:
“赵科长,这样会影响信息传达的效率啊!”
“是啊,应急广播讲究的就是速度,越快越好!”
赵志明没有争辩,只是调出了一组对比数据。
那是去年某山区洪灾时,村民对不同广播内容的响应情况。
结果显示,村民对带有“喘气”的广播内容,响应速度明显更快,理解程度也更高。
“机器可以精准,但人心靠的是‘还没说完’那点期待。”
赵志明淡淡地说。
方案最终通过了。
厂商代表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他的要求,对系统进行了调整。
测试结束,赵志明独自留在静音亭里。
他打开系统后台,找到备用通道,悄悄地把静音亭的原始频率嵌入进去。
然后,他关闭了系统,起身离开了。
未启用,也不备案。
他想,也许有一天,当所有的声音都被机器取代的时候,人们会想起,曾经还有一种声音,是带着温度的。
周晓芸伸了个懒腰,准备下班。
明天,她要去省里开会,讨论新一批的非遗项目。
她走到办公桌前,关掉电脑,随手拿起一份文件,翻开。
那是新修订的非遗名录。
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目光停留在“传统音律”那一栏,停顿了几秒,又移开了。
起身,锁门。
“咚——”
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撞击地面。
她停下脚步,循声望去。
几个工人正在拆除老旧的办公楼,尘土飞扬,一片狼藉。
挖掘机巨大的铁臂,毫不留情地将一堵堵墙推倒,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她皱了皱眉,加快脚步,离开了这里。
拐角处,一辆老旧的桑塔纳缓缓驶过,车窗半开,露出半张沧桑的面孔。
那人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神情专注地开着车,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周晓芸瞥了他一眼,没有在意,继续向前走去。
桑塔纳驶过,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桑塔纳驶过,尾气带着一股子机油味儿,熏得人直皱眉头。
周晓芸吸了吸鼻子,心说这老家伙,开个破车还挺有范儿。
回到办公室,她径直走向电脑,熟练地打开非遗办新系统。
今天要把之前搜集上来的民间音乐类项目录入进去,这可是个细致活儿,容不得半点马虎。
“甲五调式……”她在搜索栏里输入关键词,结果却让她愣住了。
“环境噪声样本 #2077,已收录至城市声景数据库。”
啥玩意儿?
甲五调试成噪音了?
她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在屏幕上。
这可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宝贝,搁你们这儿就成扰民的了?
她强忍住吐槽的冲动,点开播放预览。
一段风声呼啸,穿过桥洞,呜呜咽咽,起初听着像是鬼哭狼嚎,但仔细一听,却渐渐滑入了一段熟悉的旋律,带着点苍凉,又带着点说不出的味道。
周晓芸听着听着,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这声音,确实有点“噪音”的意思,但它也是真实存在的啊!
是风的声音,是桥的声音,也是……时间的声音。
她默默地关闭了页面,没有申请更正。
而是顺手将一份名为《关于取消“非遗活态传承认证标准”的建议》的草稿,存入了私人文件夹。
窗外,一群小学生踩着井盖走远,拍子歪歪扭扭,却谁也没停下。
领头的胖墩儿回头喊了一嗓子:“你们倒是跟上啊!掉队了晚上没饭吃!”
林小满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麦克风。
省融媒体创新论坛上,台下坐满了身着西装的媒体人,以及一些胸前挂着“XX公司首席执行官”铭牌的大佬。
聚光灯打在脸上,有点晃眼。
主持人笑容满面,声音洪亮地问道:“林老师,您的‘城市之声’项目一经推出便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反响,也得到了省里的大力支持。我想请问一下,这个项目的核心创意最初源于哪一刻呢?”
林小满看着台下,略微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不认为它有过‘创意’。”
台下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声开始蔓延。
她接着平静而坚定地说道:“就像没人会问,第一个踩井盖的孩子是谁。”
“噗嗤——”
台下传来几声轻笑,显然是被她这个略带戏谑的比喻逗乐了。
林小满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我们总想给流动的东西立碑,总想追溯一个宏大的起点,然后大书特书。可有些节奏,有些声音,它生来就没有起点。”她顿了顿,补充道:“它只是在那里,自顾自地响着,等待被听见。”
散场后,林小满被几个年轻记者围住。
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拿着录音笔的年轻人挤到最前面,激动地问道:“林老师,您好!我特别喜欢您的项目!我想问,您觉得‘城市之声’算不算一种集体创作?”
林小满走出会议中心,抬头望向路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