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凝泪
忘川河的水流总是带着化不开的凉,即便此刻是冥界少见的、能透过幽冥云层瞥见一丝微光的时辰,河水依旧泛着青灰色的涟漪,将岸边丛生的彼岸花映照得愈发妖冶。肖飞踩着松软的冥土走近时,远远便看见冥王立在奈何桥畔的身影。
冥王今日未穿平日里那身缀满玄铁纹的黑袍,只着了件素色的宽袖长袍,墨色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在脑后,手中捧着个巴掌大的琉璃瓶,瓶身泛着淡淡的幽蓝光泽,像是盛着一捧被凝固的星光。听到肖飞的脚步声,冥王缓缓转过身,那双总是带着几分疏离的金瞳里,竟难得透出些许柔和。
“你来了。”冥王的声音与忘川河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带着冥界独有的低沉回响。他抬手示意肖飞上前,目光落在肖飞怀中紧紧抱着的玉盒上——那里面装着从西域沙漠古城遗址中寻来的银色液体,是星辰之泪的雏形,此刻正透过玉盒的缝隙,隐隐渗出细碎的银光,落在冥土上,转瞬便化作一缕轻烟消散。
肖飞快步走到冥王面前,停下时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竟有些发凉。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玉盒,又抬眼望向冥王手中的琉璃瓶,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冥王殿下,您说这奈何泉的泉水,真能让这银色液体凝成星辰之泪?”
自离开妖界,肖飞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冥界。万妖谷的白毛小狐将狐帝留下的月华草融入银色液体后,那液体虽比之前浓稠了几分,却始终无法凝聚成形,反倒是渗出的银光越来越盛,若再拖延下去,恐怕不等补全星脉缺口,这雏形便要先散了灵气。途中他不止一次打开玉盒查看,看着那滩在玉盒中轻轻晃动的银色液体,总想起玄穹虚影在沙漠中说的那句“需用五界灵物滋养”,心中难免焦躁。
冥王闻言,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琉璃瓶,指尖轻轻摩挲着瓶身的纹路,像是在回忆什么往事。“当年玄穹来冥界时,忘川河的结界正因幽冥魔气异动而松动,河底的怨灵险些冲破束缚,窜入人间。”他的声音轻了些,目光飘向忘川河深处,仿佛能透过浑浊的河水,看到多年前的景象,“他带着仙界的净化之力,在奈何泉边守了整整七日。”
肖飞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关于玄穹的过往,他大多是从玉帝和众仙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却从未听过玄穹与冥界的渊源。
“那七日里,他每日都将自身仙力注入泉中,再用泉水泡制结界所需的灵材。”冥王的指尖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感慨,“我曾问他,为何甘愿为冥界耗费如此多的仙力,他只说五界本是一体,冥界若乱,其他界面也难独善其身。”说到这里,冥王抬手将琉璃瓶递向肖飞,“当时我见他为结界之事劳心劳力,便许诺他,待结界稳固后,将奈何泉深处的泉水送他一瓶。这泉水在泉底沉了千年,能凝住世间一切散逸的灵气,自然也能留住星光。”
肖飞双手接过琉璃瓶,指尖触到瓶身时,竟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与冥界的寒凉截然不同。他低头看着瓶中泛着幽蓝的泉水,心中忽然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玄穹当年为五界所做的事,远比众人所知的更多。
“多谢冥王殿下。”肖飞握紧琉璃瓶,小心翼翼地打开怀中的玉盒。玉盒刚一开启,一股柔和的银光便涌了出来,在冥界的灰暗背景下显得格外耀眼。银色液体在玉盒中轻轻晃动,像是一汪被囚禁的星河,细碎的光点在液体表面不断浮现又消散,看得人心头发紧。
冥王凑上前来,目光落在玉盒中的银色液体上,金瞳微微一缩:“这液体中的星光已然躁动,若再不用泉水凝住,恐怕要不了半日,灵气便会散尽。”
肖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将琉璃瓶的瓶口对准玉盒。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毕竟这是凝聚星辰之泪的关键一步,若是出了差错,不仅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五界还要面临陨星雨侵袭的危机。
幽蓝色的泉水从琉璃瓶中缓缓流出,像是一条细碎的星河,落入银色液体中。起初,两种液体还泾渭分明,幽蓝与银白在玉盒中形成鲜明的对比,可不过片刻,泉水便与银色液体开始交融。
肖飞和冥王都屏息凝视着玉盒中的变化。只见幽蓝色的泉水逐渐融入银色液体,原本躁动的银光渐渐变得柔和,液体表面的光点也不再随意消散,反而开始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随着泉水不断注入,漩涡的转速越来越慢,银色液体也慢慢停止了晃动,开始从边缘向中心凝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