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休夫(2 / 2)

更是她头一次清晰地看见自身价值,真真切切地明白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的废物,并非只有一张姣好的讨人欢喜的脸。

离开鸿胪寺,向蓉月便不再是向蓉月。

若为一时情爱蒙蔽心智,离了这片让她扎根、破土、终得繁茂的沃土,随小将去边关生儿育女、牧马放羊,那她过往所有的挣扎、求索与辛苦,便都成了活该承受的报应。

她亲手否定了造就今日之她的全部过去。

向蓉月自是不肯。

那小将被她一番肺腑之言堵得哑口无言,无从辩驳,面红耳赤之下,只得悻悻一甩袖子,瓮声斥道:“不可理喻。”

激烈争执后,向蓉月被诊出有孕。

这本该是喜事,却成了那小将手中的筹码。他自以为抓住了她的软肋,有了拿捏她的法子竟耐心等到她胎象稳固、落胎必会危及性命之时,留下封含糊其辞的信,便悄然离京,远赴边关。

他满心以为,向蓉月会为了给孩子一个“爹”,甘心舍弃官位,变卖产业,千里迢迢去边关寻他。

他更以为,昔日高高在上的鸿胪寺卿,终要低头向他乞求庇护。他盼着那一刻,盼着尝尝那“夫为妻纲”、被她全然依附的滋味。

但他终究小觑了向蓉月。

向蓉月既没有追去边关,也未将已成形的胎儿堕去。而是将孕中的苦楚,生产的艰险,一一咬牙熬过。

孩子百日那天,亲手为孩子戴上长命锁,转身便换上官服,重返鸿胪寺。

那时,小姐得知此事,并未多言,只是让她给向蓉月送去几盅滋补的药膳,并托她带了一句话。

“情爱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若有,自是美事一桩;若无,也损不了根本。”

“若为这可有可无之物,舍弃了自己的立身之本,他日定会悔青肠子、哭瞎双眼。”

“可若舍得剪去那朵早已被蛀空的花,只要根基仍在,枝叶未枯,来年何愁开不出更绚烂的花?”

“再说眼前的境遇,再差,还能差过当年在向家,被那群血亲如附骨之疽般缠着吸血的日子吗?”

自那之后,向蓉月便托一支走南闯北的商队,为那小将捎去一封休夫书。

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是休夫,不是和离。

向蓉月在信中只写:“昔日是我眼盲心瞎,错将狭隘卑劣之徒,当作可托付终身的赤诚君子。今日斩断孽缘,各生欢喜。”

小姐只道“这才是,向蓉月啊。”

如今,那些相熟的旧人,大抵都已在地下团聚了。也不知她下去得晚了,黄泉路远,故人们推牌九时,还有没有她的位置。

会有的。

一定会有。

她心中惦念的人,也正如她一般,在另一端深深地惦念着她。

对此,她深信不疑。

荣老夫人的眼眶迅速泛红,微微颤抖着,试图强忍泪意,但到底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荣妄心下被这份悲切感染,也涌起一阵酸楚。然想起徐院判再三叮嘱,说老夫人最忌大喜大悲,只得按下心绪,缓声劝道:“老夫人,向少卿特地托人带话,说向老夫人走得安详,并无遗憾。临终前,她神志清明,还拉着向少卿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她特意嘱咐,请您务必保重身子,在这世上多留些年岁,好多看护着后辈们些。”

“说完这些,向老夫人是含笑阖眼的。”

荣老夫人哽咽道:“她倒来教育我了!”

“她既放心不下后辈,怎么自己就不肯多留些时日……多看护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