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犯规”的还在后头。
蓝忘机伸手捧住他的脸,指尖在他绯红的颊边轻轻摩挲了一下,然后低头,覆上了他微启的唇。
并不深入,只是轻轻一吮,温热的气息交叠,带着清晰的占有意味,却又在触碰间含着一份珍重的克制。
这与回溯时那个恍惚的吻不同,是真实的、确定的,就发生在此时此地。
魏无羡呼吸微滞,睫毛颤了颤,一时竟忘了反应。
蓝忘机稍稍退开,见他仍睁着一双明亮的眼,怔怔望着自己,不由眼中笑意更深。
他指尖仍流连在魏无羡泛红的脸侧,低声开口,语气温和而纵容:
“以后想亲便亲,不必害羞。”
魏无羡脸颊更热了。
他两世为人,从来只有他逗别人的份,何时被人这般直白地“反将一军”?
偏偏这人还是蓝湛——那个从前话少规矩、如今却一句比一句更让他招架不住的蓝湛。
不过,他毕竟是魏无羡,短暂的窘迫之后,他很快回过神来,看着蓝忘机眼中那清晰可见的宠溺,胆子又肥了起来。
他拽住蓝忘机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带着点撒娇的意味,眼睛亮得惊人:
“蓝湛,这话我可记下了!”
蓝忘机见他又恢复活力,心中满是暖意,毫不犹豫地点头:
“嗯。”
不远处草丛里,江晚吟压抑的粗喘和目光中的怨毒,此刻都被两人彻底隔绝在外。
蓝忘机指尖轻轻拂过魏无羡方才被亲过的唇角,语气自然地转换了话题:
“魏婴,你今后有何打算?”
魏无羡脸上的热度未消,闻言却收敛了笑意,目光平静地投向莲花坞的方向,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悄然消散。
“打算?”
他轻轻叹息一声,声音清晰而坚定,
“江家的任何事,从今往后,都与我魏无羡无关。我只想过自己的日子。”
他说这话时,目光甚至没有分给草丛中那道僵卧的身影半分,仿佛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路人。
蓝忘机握紧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好,你想去何处,便去何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荒郊,
“不过此地不宜久留,温氏爪牙仍在附近搜寻。”
魏无羡点头,刚要说话,蓝忘机却先开了口:
“魏婴,你方才所言,是不打算参与射日之征。”
不是疑问,是陈述。
魏无羡扯了扯嘴角,笑容里带着几分冷嘲:
“是啊。前世我拼死拼活,到头来功劳是别人的,罪过全是我一个人的。既然仙门百家看不上我的贡献,我又何必上赶着去凑那个热闹?”
他说这话时,心底并非没有波澜。
前世射日之征中那些浴血奋战的日夜,那些以少胜多的战役,那些被他护在身后的修士……并非全无意义。
只是如今想来,那份曾经燃烧的热血与忠诚,最终换来的却是猜忌、污蔑与围剿,像一盆冰水浇透了灵魂深处最后一点余温。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累,而是对“正道”“大义”这些冠冕堂皇之词的厌倦。
他看向蓝忘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那里面掺杂着自我怀疑,也有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蓝湛,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自私了?毕竟,温氏肆虐,受苦的是百姓。”
他担心蓝忘机会失望。
蓝湛向来以锄奸扶弱为己任,自己这“撂挑子”的念头,在他眼中是否过于冷漠?
“不会。”
蓝忘机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瞬间抚平了魏无羡心中那点不安的褶皱。
“你从未欠他们什么。是他们亏欠你。”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
“射日之征少了谁都能打,谁胜谁败各凭本事。这一世,你只需为自己而活。”
那些所谓仙门百家的存亡兴衰,与他何干?他唯一在乎的,只是眼前这个人是否能摆脱前世的阴影,真正畅快地活一回。
魏无羡心头一暖,却又想起什么,眼神黯了黯:“可是师姐……”
他声音低了下去:
“我前世……终究是欠她一声道歉。虽说是金光瑶算计,可若不是因为我,金子轩不会死……”
他清楚记得不夜天时蓝湛揭穿的真相,理智上明白那是金家内斗,借刀杀人。可情感上,他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曾给过他温暖的师姐。
蓝忘机看着他眼中复杂的神色,轻轻握紧他的手:
“魏婴,你可想过,江厌离真的对你剖丹之事毫不知情吗?”
魏无羡浑身一僵。
蓝忘机的目光深邃而清明,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江厌离虽不知全貌,但以她对你的了解,对你突然性情大变、改修诡道的原因,心中应有猜测。只是——”
他停顿了一下,给魏无羡消化的时间,也让自己接下来的话显得不那么残酷,
“为了江晚吟,为了江家的‘稳定’,她选择了沉默,就如同以往她要你忍让她的母亲一般。”
魏无羡的睫毛颤了颤。
无数被他刻意美化或忽略的细节汹涌而出——
“阿羡,阿娘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要放在心上。”
——所以每次虞夫人的责骂羞辱鞭打,他都该默默承受,还不能有怨言?
“阿羡,阿澄脾气急,说话重了些,但没有坏心,你别往心里去。”
——所以江晚吟无论说出多伤人的话,他都该一笑置之?
“阿羡,阿澄不能没有金丹,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双温柔眼中一闪而过的哀求和期盼,背后是否早已猜到他要付出的代价?
也对,自己和温情的对话,并不隐秘,她猜到一二也不是什么难事。
“阿羡,阿澄他……毕竟是江家宗主,有些事,你别跟他硬碰硬。”
——所以任何时候,江晚吟和江家的利益都优先于他的委屈和公道?他活该是被牺牲的那个吗?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他退让,他体谅,他妥协,他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