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又响了。阳风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未
接来电了,都是钟如山书记打来的。他叹了口气,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了沙发上。
茶几上堆满了空啤酒罐和外卖盒,烟灰缸里的烟头已经溢了出
来。阳风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刮胡子了。镜子里的男人双眼布满血丝,眼袋浮肿,哪里还像是那个雷厉风行、令贪官闻风丧胆的纪委办公室主任?
开放大桥带来的一切灾难性后果和带出来的肮脏污秽在他脑海
中挥之不去。三个月前,他作为专案组组长接手了这个案子,本以
为只是一起普通的官员违纪案件,却没想到越挖越深,牵扯出的金
额和人脉网络让他不寒而栗。
阳风走到书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十
个U盘和笔记本,都是这三个月来他收集的证据。最上面那个红色U盘里,存着最关键的证据——一段录音和几张照片,足以让晖州市政坛地震的证据。
他拿起U盘,手指微微发抖。那天晚上在停车场的情景又浮现
在眼前:黑暗中突然亮起的车灯,刺耳的刹车声,还有那个低沉的声音:"阳主任,适可而止吧。有些事不是你能碰的。"
门铃响了。
阳风一惊,手中的U盘掉在了地上。他弯腰捡起,塞进睡衣口
袋,然后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门口。
透过猫眼,他看到钟如山书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
人,应该是司机。钟书记今天穿着深蓝色的夹克,那是他标志性的"纪检干部装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眼角的皱纹似乎比一个月前更深了。
阳风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钟书记,您怎么..."
"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开机?"钟如山的声音不怒自
威,但眼神里却带着关切,"一个月假期到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你人影,电话也不接,只好亲自上门'请'你了。"
阳风低下头:"对不起,钟书记。我...我可能还需要再休息一
段时间。"
钟如山皱了皱眉,目光扫过阳风凌乱的头发和布满血丝的眼
睛,又越过他的肩膀看到客厅里的一片狼藉。
"让我进去坐坐吧。"这不是询问,而是陈述。
阳风侧身让开,钟如山对身后的年轻人说:"小张,你在楼下
等我。"然后大步走进屋内。
钟如山在沙发上清理出一块地方坐下,阳风手忙脚乱地收拾着
茶几上的垃圾。
屋里乱成这样,是因为阳风的妻子带着女儿去参加夏令营了。
"别忙活了,"钟如山摆摆手,"坐下,我们聊聊。"
阳风局促地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膝盖。
"阳风啊,"钟如山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干纪委工作多少年
了?"
"不知道。"阳风摇摇头回答。
“告诉你吧,整整七年了。”
"告诉你吧,整整七年零四个月了。"钟如山笑了笑,"七年多
来,你知道我办过多少大案要案吗?可我从来没有退缩过。可你这次..."
阳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可我实在受不了啦,钟书记。"
"有什么受不了的?因为牵涉的人级别更高?金额更大?还
是..."
钟如山的目光变得锐利,"你受到了威胁?"
阳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低下头:"没有...
我只是...累了。"
钟如山站起身,走到阳风的书桌前,目光落在那些整齐排列的
专业书籍和文件上。他随手拿起一本笔记本翻开,里面密密麻麻记满了案件分析和线索梳理。
"这是开放大桥专案'的笔记?"钟如山问。
阳风点点头。
钟如山继续翻看,突然停在一页上。那一页的边角被反复翻折
过,上面写着几个名字,全部用红笔圈了起来,旁边画着大大的问号。
"这些人..."钟如山的声音变得严肃,"你都核实过了?"
阳风站起身,走到钟如山身旁:"只是怀疑,还没有确凿证
据。"
钟如山合上笔记本,直视阳风的眼睛:"所以这就是你不敢回
来的原因?你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