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陈伟要弄死秦淮茹,秦淮茹也要弄死陈伟。
可是大院里面,今天特别的安静。
北风像刀子似的刮着,四九城外这片空地,黑灯瞎火,连个鬼影子都瞅不见。
天上倒是晴,星星点点。
阎埠贵裹着那件洗得发白、领子都磨秃噜的蓝布棉袄,缩着脖子,跺着脚,嘴里直哈白气。
他手里攥着根半截烟卷,火头一明一暗。
他时不时抬头往东边那条土道瞅一眼,脖子伸得老长,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我说,这李怀德,他娘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刘光天也在这里搓着手,跺着脚,声音都冻得打颤,“说好九点,这都快十点了!再不来,我这脚后跟都快冻成冰溜子了!”他弟弟刘光福蹲在旁边一个破砖堆上,两手抄在袖筒里,脑袋缩进破棉袄领子里,只露出半张脸,一个劲儿地吸溜着:“哥,你少说两句成不?嚷嚷也没用,人不来,你喊破天他也听不见。”
“我嚷嚷怎么了?”刘光天腾地站起来,瞪着他弟弟,“我冷!我急!我等得心里直冒火!你倒好,蹲那儿当缩头乌龟!这买卖要是黄了,咱哥俩喝西北风去,爸可是说了,买房子的钱都指望这个了!”
“行了行了!”阎埠贵把烟头往地上一啐,狠狠踩了一脚,火星子四溅,“都给我消停会儿!吵吵嚷嚷的,跟菜市场似的!李怀德那人,办事儿有谱,他既然说了来,就肯定来!你们几个,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三大爷,您是心里有底,我们可没底啊!”许大茂从旁边一辆破自行车后座上跳下来,他穿得倒不显单薄,一件半旧的军大衣,帽子拉得严严实实,只露俩眼珠子贼亮,“二百台啊!这要是让派出所知道了,咱几个脑袋都不够砍的!搁谁身上不急?”
他说着,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我瞅着这地界儿也不地道,太敞亮了,万一……”他没往下说,但意思谁都明白。
“许大茂!”阎埠贵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说的对啊,你骑车去周围看看。”
“得,您老有理。”许大茂撇撇嘴,把自行车一提“那我……我绕着边上转转去,透透气,顺便……瞅瞅动静,您几位,先稳着点儿。”
不等阎埠贵答话,许大茂一溜烟就钻进了旁边一小片稀疏的杨树林子,影子晃了几晃,就看不见了。
“这小子,鬼机灵!”刘光天看着许大茂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阎埠贵烦得直揉太阳穴,他抬头又望了望东边,除了黑黢黢的土道和远处几点稀疏的灯火,什么也没有。
风更大了,卷着地上的浮土和干草,抽在人脸上生疼。
他把棉袄领子又往上扯了扯,只露出两只眼睛,继续盯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熬着,每一秒都像在冰水里泡着。
刘光天实在站不住了,开始在原地转圈。
刘光福蹲着不动,但脚尖不停地在地上划拉,显然也焦躁得很。
突然,远处土道上,传来一阵闷闷的、由远及近的“突突”声,像拖拉机,又不像,声音很轻,但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嘘——!”阎埠贵猛地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死死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刘光天立刻停下哼唱,刘光福也屏住了呼吸,连头都抬了起来。
那“突突”声越来越近,终于,一个黑乎乎的、方方正正的轮廓出现在土道尽头。
是一辆老式的、刷着暗绿色油漆的解放牌小卡车,车灯没开,只在车头挂着两个用黑布蒙了一半的小马灯,透出两团昏黄的光晕,在地上晃。
车速很慢,开到离他们十几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引擎声熄灭,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刮过的声音。
车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件油腻腻的黑色皮夹克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但那身形,正是李怀德。
“三大爷!”李怀德的声音沙哑,“对不住,路上……耽误了点事儿。”
阎埠贵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脸上立刻堆起笑,快步迎上去:“哎哟!可算把您盼来了!这天儿,冷得够呛!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