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全军上下哪个人的存在感最低，答案很有可能不是打扫军需仓库的老大爷，而是……首席秘书。
一个元帅去哪里，他也跟着去哪里的存在，却硬生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道影子，而且还是灰白色的、毫不起眼的影子。
钟欣瑞跟随洛伦丁大半辈子，不要说仗势欺人了，提出的意见都是寥寥无几，大多数时候都是上传下达，以至于很多人都暗戳戳的揣测，首席秘书究竟什么时候会被元帅的个人终端完全取代。
人形传话筒这一次终于忍不住了，不过他的措辞依旧克制，“慕景这回，实在有些欠考虑了。”
是的，纵观钟欣瑞的职业生涯，少见的几次具有实质内容的建议，其中大半竟然都与慕景有关。
或许在钟欣瑞眼中，慕中将也不过只是一个行事莽撞，让人忍不住操心的孩子。
“你才知道？”洛伦丁没好气的应道。他好歹是元帅，即便是面对慕景本人，难免也要端着。也只有在这位既是下属又是朋友的秘书面前，可以毫无顾忌的展示几分真性情。
譬如，忍无可忍的抱怨。
单纯以战绩论，慕景实在称得上模范军人。但如果深究细节，就会发现，她的行为真是没有一件不出格。
上一回闹出那么大的阵仗，是招呼都不打，直接端了整个汉卡克家族。
但那件事的幸运之处在于各方反常的态度。与汉卡克家族盘根错节的各方关系，竟然谁都没有站出来为其发声，事情在诡异的平静中度过了。
然而，好运气总是稀缺的，谁也不可能平稳一辈子，更何况慕景这种搅动风雨的高手。
一片已经不平静的大海，慕景不仅从来没想过安抚海浪，反手就是一颗反物质弹。
海，注定是平静不了；她自己，也必定受到波及。
元帅的办公桌上堆着层层叠叠的虚拟纸张，都是各方呈上的报告。洛伦丁看报告看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内容如此统一的——
全都都是坏消息。
洛伦丁打开之后只是瞄了一个开头便扔在一边，甚至都懒得点下“关闭”。
然而，众多的内容中，有一张却不能随便打发，那不是报告，而是行政大楼发过来的公函。
搞政治的那帮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措辞严谨，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甚至每个标点，都透着一股子虚伪的礼貌。
只有字里行间的质问是货真价实的。
洛伦丁把公函推到了钟欣瑞面前。
首席秘书的阅读速度很快，三下五除二的看完，叹了口气，“也不怪行政大楼那边慌了神，眼看着世界大乱，他们的压力很大。”
如今的军、政两界不能说不和，但双方的关系确实堪称微妙，而这种状况正是源自于基因实验。
本来从常理来说，以基因为基础的研究应该是造福全人类的，有任何进展，受益的都应该是政界那边。但不知从哪天起，人们突然发现基因改造最大的成果就是提升精神力，在这个机甲为王的时代中，这简直是最行之有效的战力提升手段。
顺理成章的，基因研究逐渐从民用为主转为军用主导，军方甚至成立了专门实验室，汇集了当今最为顶尖的生物、化学、医药等方面的人才，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
幸亏还有一条“军政分离”的铁律，这才避免了出现军政独裁的恶果。
饶是如此，此消彼长之下，天平倾斜，双边的实力对比已经不再均衡。
本次由异变者引发的大动乱，哪怕危机蔓延到了民间，行政大楼那边的应对一直都是敷衍了事的状态，很难说是不是在等着看军方的笑话。
现在好了，军方的笑话看了一半，“全民体检”四个字顿时就把舆论的狂风吹向行政大楼。
以及，与全民体检真相一同公布出来的“罗根·汉卡克”这个名字，更宛如一记响亮的巴掌，半分情面不留的甩在了行政大楼的脸上。
毕竟，罗根曾经也是行政大楼当初设法想要保下的人。
当然了，保他的心有几分真，不好说。但既然针对汉卡克家族的是慕景，不仅是军方的高级将领，而且还是元帅的心腹，行政大楼认为保下他们的民政部长具有相当的博弈价值。
而从结果来看，当整个汉卡克家族都惨遭遗弃之后，唯二活下来的两人，一个是不知什么原因被慕景捡回去的雷蒙德，还有一个就是罗根。
尽管后来这位也难逃一死，但却不再是行政大楼关心的事。
本来以为在双方的无声博弈中摆了军方一道，岂料竟然给自己挖了个天大的坑，也实在不能怪行政大楼气急败坏。
“说起来，上一次行政大楼发这种正式的质询公函，也是因为慕景。”洛伦丁也顺势想起了汉卡克家族被一锅端时，慕景惹出的风波。
钟欣瑞观察着元帅的表情，尽管猜不出他突然提这一茬的用意，不过有一点是能够肯定的——元帅其实并没有责怪慕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