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案几上那卷泛黄的族谱上。
烛光在曾瑶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她垂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族谱边缘,那里用朱砂笔圈着\"曾氏女\"三个字——半小时前我们刚从老学究那里得知,这竟是百年前皇室私生女的记录。
\"公子,前院说金爷求见。\"小书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急促。
我和曾瑶对视一眼。
金爷是洛阳城最有名的情报贩子,獐头鼠目,总爱搓着那双沾着茶渍的手,但若说这乱世里谁的消息最值钱,非他莫属。
更要紧的是,他从不在夜间登门。
\"让他去偏厅,上盏浓茶。\"我扯了扯衣袖,转头对曾瑶道,\"你先收着族谱,等会儿再议。\"她应了一声,指尖却在族谱上顿了顿,才将那卷纸小心收进檀木匣里。
偏厅的炭火烧得正旺,金爷缩在椅子里,后背却挺得笔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
见我进来,他猛地站起,茶盏在桌上磕出脆响:\"陆公子,这事儿...这事儿可邪性得很。\"
\"慢慢说。\"我坐下来,曾瑶端着茶盏立在我身侧,指尖轻轻搭在腰间匕首的雕花柄上——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
金爷喉结动了动,从怀里摸出个油皮纸包,展开来是张揉皱的羊皮地图:\"上个月我让马帮的老胡去了趟雁门关外,他说看见游牧人的帐篷连成了片。
您瞧这儿,\"他用指甲在地图上抠出个印子,\"青盐滩往南三十里,原本是片荒滩,现在扎了二十多个大寨。\"
我眯起眼。
青盐滩是塞外通往中原的必经之地,水草丰美却不宜久驻,往年游牧人最多秋高马肥时来抢两趟,从不在那儿扎营。
\"不止扎营。\"金爷压低声音,\"老胡混进他们马厩喂马,听见小头目喝酒时说,首领要'让马蹄踏碎洛阳城的青石板'。
更邪门的是,他们粮仓堆得冒尖,我让线人查了,那些粮食有一半是中原的粟米——您说,好好的塞北蛮子,上哪儿弄这么多中原粮?\"
曾瑶的匕首柄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他们要打大仗?\"
\"可不是!\"金爷一拍大腿,\"老胡今早刚翻回关内,说游牧人这月已经调了三拨骑兵往南压,算上原先的,怕不有五万骑!
陆公子,您是见过世面的,五万骑兵什么概念?
当年石勒打洛阳,也就带了三万!\"
我心头一沉。
五胡乱华这些年,游牧骑兵的机动性一直是中原军队的噩梦。
可五万骑...这不是普通的劫掠,是要攻城略地了。
\"去请殿下和大臣甲。\"我转头对曾瑶道,\"就说有急事相商。\"
半个时辰后,皇室成员A——我暂且称他为殿下——和贵族大臣甲匆匆赶来。
殿下腰间的玉珏撞出清脆的响,大臣甲的狐裘还沾着夜露,两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陆公子,可是北边出事了?\"殿下直接切入主题。
他比我大两岁,眉目间有股子锐劲儿,去年我在英雄大会上救过他,算是过命的交情。
我将金爷的情报复述一遍,末了摊开地图:\"青盐滩是咽喉,他们若从这儿南下,三天就能到雁门关。
雁门关守军才八千,撑不过半个月。\"
大臣甲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目光扫过地图:\"老夫前日收到边报,说雁门太守上月递了辞呈,说什么'老妻病重'。
现在想来...\"他顿了顿,\"怕是早被游牧人买通了。\"
\"内鬼?\"曾瑶皱起眉。
\"十有八九。\"大臣甲指节叩了叩案几,\"游牧骑兵的战术老夫清楚——他们擅长迂回包抄,马快箭准,中原步兵追不上,守又守不住。
当年桓温北伐,就是吃了这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