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倒像是在散发怨气的,幽怨的鬼魂。
“真是……鹤答应过的,作为报酬的点心,在顶层的抽屉里,用油纸裹着的那一包就是。”
作为当事刃的鹤丸国永,则在最初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后,露出了像是无可奈何,又像是被什么噎到了一样的表情,随后对着不远处,至少当前这块被薄墙和障子门分割出来的区域内唯一的家具,一个藏在阴影里的矮柜,扬了扬下颌。
“并不是什么高级的和菓子之类的东西,只是几个……因为笠原那家伙突然心血来潮,想尝试神州那边的蛋月烧,让光坊烤的试作品。”提到点心的种类,鹤丸国永算是打起了些精神,对着在他看来,大概不知道那是什么的人介绍了起来。
“说是神州那边的新式月饼,和赏月团子一样,是中秋吃的东西……只是不巧,蛋月烧送来之后,偏生赶上了那几天笠原来了兴致,结束之后,鹤也实在吃不下甜点心,结果就一直也没来得及吃。”
鹤丸国永大抵是看在场的还有短刀,所以在一些细节上含糊其辞,像是指望能这么糊弄过去,“按光坊的手艺,应该是没坏的……顶多就是有些受潮。”
鬼丸国纲站在原地没动,光世就已经先一步赶到了矮柜旁边,在避开了一些因为矮柜藏在阴影里,所以之前并未看到的东西后,伸手拉开了顶层的抽屉,取出了那一包被油纸裹着的点心,随后合上抽屉,返回到了鬼丸国纲身边。
“确实是蛋月烧,看起来似乎是无馅的那种,储存环境确实有点潮,但好在油纸裹得很严实,所以还没有到受潮的地步。”光世一边拆着油纸包,一边对里面那几个表面金黄,质感介于蛋糕和曲奇之间的圆饼状点心,做出了判断。
“喂,不至于吧?到现在还要对鹤说的话反复查验?鹤这种情况,可没那个条件,再去弄一些惊吓出来了。”鹤丸国永的眼角抽动了几下,僵硬的表情也跟着多出了些无语。
“毕竟你是鹤丸国永,时政的数据库显示,在正常本丸的鹤丸国永分灵,不搞恶作剧的概率,基本为零,而我和阿槐之前,又一直咄咄逼人的,说了且干了很多过分的事,必须要考虑你打击报复的可能性。”
光世很有自知之明的言论,让并没有自知之明的鬼丸国纲一脸困惑的看了过来,“我哪儿有?我之前在……住院的时候,和那些有双相情感障碍的人,就是这么交流的啊?”
鬼丸国纲的表情变化,可以说是一如既往的细微,但在时间并不算长的相处中,姑且逐渐和鬼丸国纲熟悉起来的几刃,却已经可以很熟练的,从那张乍看上去好像没什么表情变化的脸上,读到鬼丸国纲充斥着‘光世你在无理取闹’的控诉。
“这可是我在住院的时候,学到的经验之谈,别管这些患了双相的家伙,表面上是抑郁期还是躁狂期,想要和他们正常交流,就得先让他们从当前状态脱离出来,这样才能得到不受情绪干扰的回答。”
鬼丸国纲说着乍听起来十分有理有据,但细想起来总觉得哪里不对的话,“主观情绪太多,是会影响到回答的真实性的——而且有些话,也不是我想说的。”
鬼丸国纲此言一出,本来已经挑出一块品相最好的蛋月烧,将其隔着油纸,小心的调整好了位置,放到了最上面,并向鬼丸国纲递过去的光世,其表情和动作,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不是阿槐你……想说的?”光世猩红的瞳子骤然暗了下来,连带着在场的其余几刃,表情也跟着变得严肃了起来。
“不然我为什么要坚持追问鹤丸国永他是谁?就是按着逻辑推断,也该轻易得出眼前的是大典太之前提到的鹤丸国永这个结论才对。”
鬼丸国纲像是完全没察觉到其他人和刃的情绪变化,又像是察觉到了,却并没觉得哪里不对一样,半是抱怨半是不快的拧眉。
“但是身体也好,潜意识也罢,全都在否认眼前的是鹤丸国永的认知,甚至于说了像是我和鹤丸国永其实很熟一样的,实在是莫名其妙的话……”
鬼丸国纲真心实意的,露出了些困扰的情绪,但手却自然而然的摸向了光世停在半路上的蛋月烧,把被光世特意挑出来的,品相最好的那一个,准确的捞到了手里。
“虽然在说出来之后,也有察觉到其实是在说事实,但是不受控制的言论……搞得我不得不从头到尾来回自查了好几遍,只为了确认精神状态没有持续恶化,也不是大时母和祂的同类,又在试图搞什么幺蛾子。”
颜色金黄的圆形糕饼,随着鬼丸国纲的话告一段落,便被早就迫不及待的人咬开了一角,将松软接近蛋糕,但实质上却像是块过于蓬松的曲奇一样,有着半指厚度的糕点,用牙齿粗略的嚼了几下,随后急迫的咽进了肚。
终于吃到了点正儿八经的食物,于是情绪也不再有那么强烈的困扰和不快的鬼丸国纲,略微舒展了些眉头,随后清了清嗓子,继续开口说道。
“虽然后续的检查结果表明,这种异常并不是我精神状态再度恶化的结果,反倒更像是,已经不存在相关记录的,作为刀剑付丧神的鬼丸国纲,对于旧识的本能反应……但这仍旧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那只血色的眼瞳,于是露出了些认真的情绪,却只让看到那目光的几刃,本能的感到不安。
“毕竟,现在的我已经并不是,也不可能再成为,那个名为鬼丸国纲的刀剑付丧神了,即使仍旧使用着这个名字,我也不可能作为刀剑付丧神,作为刀剑付丧神们认知中的那个鬼丸国纲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