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丸国永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维持着令刃感到心悸的沉默,僵硬的站在原地,隔了好半晌,才像是终于想起来,身边还有人(?)和刃在一样的,转过头去,看向了鬼丸国纲。
“道歉?不,没必要道歉,不需要对鹤,对我说抱歉的话,”鹤丸国永那张白玉一样的脸上,僵硬且迟滞的,扯出了一个因为皮肤与肌肉好似并没有在同时发生移动,于是显得格外扭曲的笑,“此身还没有堕落到,会因为别人说实话,而生气的地步。”
……不是鹤丸(鹤老爷)你都这个反应了啊喂!谁信你的话谁脑子……
“是吗,那就好,”鬼丸国纲点了点头,一副多少松了口气的样子,“因为一路上遇到的,明明只是说了实话,结果却自顾自生气的家伙有点太多了,以至于到了现在,能像鹤丸你这样子,不会莫名其妙生气的刃,反而是少数了。”
……不是?那是莫名其妙的生气吗鬼丸(叔祖)!那分明是被你气得好吗!不是你一个人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张口说出来的就没几句像是人话啊!(痛心疾首)光世你就不能管一……不是你为什么一脸欣慰啊!合着你完全没觉得鬼丸(叔祖)哪儿做得不对是吧!
“真好啊,阿槐,这不是已经重新学会,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哪里做错了,但是姑且先道歉了吗,”被乱藤四郎和大典太几乎目瞪口呆一样凝视的光世的表情,完全可以用不是一般的欣慰来形容,“这样下去,很快就能学会正常人该怎么进行人际交往了吧……”
?不是?你在说什么东西?!(惊恐)恐怖故事吗?!‘重新’学会什么的……正常人该怎么进行人际交往什么的……合着你有鬼丸(叔祖)他这么做其实不正常的自觉啊!不、不对,不是,那个‘重新’是什么意思啊!(语无伦次)
乱藤四郎和大典太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从光世的发言中,听到了什么很不得了的东西,但是却偏偏又没有那种称得上十足把握的证据,好锤死这一点很难当做没听见的异常。
鹤丸国永的表情似乎是僵硬了一瞬,也有可能是看错了,毕竟他的表情,打从被鬼丸国纲追着问手的问题开始,就一直都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异常状态,而且那张好像是皮肤和下层的肌肉组织分别有自己想法一样的脸,也属实是很难分辨表情细节这种东西。
所以即使觉得哪里不对,但是第一,没有话语权,第二,就算真的动手,也完全没可能打得过极化装束的光世,和战绩可查的鬼丸国纲的两刃,最后还是选择了在这俩人(?)真搞出什么事之前保持沉默。
“……那么,现在可以松开鹤的手了吧?”鹤丸国永面对鬼丸国纲听起来不怎么似人的回答,略停顿了片刻,然后将那对金镶玉的眼球转动着,投向了自己的手腕。
“虽然知道鬼丸你没用多大力气,但是鹤的手毕竟还是废了,没办法维持抬起的姿势太久的。”
鬼丸国纲从善如流,他甚至贴心的,没有直接松手,而是选择把那只手缓慢的放到鹤丸国永的身侧,和另一只手相对的位置上,才松开了圈着那腕子的手,“如果是断裂的话,会因为组织代偿,出现蜷曲……所以是肌腱损伤?”
疑问的词句,又一次被以肯定的口吻说出,鬼丸国纲像是个专业的骨科大夫一样,对着鹤丸国永的手臂乃至站立的小腿评头论足,“手臂和小腿都是……没有到彻底断裂的程度,大概是出于外观考虑吧,蜷曲的肌肉组织并不好看什么的……”
鹤丸国永的表情总体而言,依旧是僵硬的,但在鬼丸国纲称得上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自己身上的问题后,那张面容多少还是有些不自然的抽搐了片刻,接着从口里吐出了,带着浓重个人情绪的词句。
“……见多识广啊鬼丸,所以别盯着鹤了,至少让鹤坐下来歇一歇吧。”
鹤丸国永像是在阴阳怪气,又像是开摆了一样,多少带着怨念的提出了要求,“鹤可是花了很大力气,才拖着这样的腿,从卧室挪到这里的,再不休息一下,恐怕就要真的肌腱断裂了。”
鬼丸国纲于是伸手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让鹤丸国永随意去坐,同时又一板一眼的,对鹤丸国永那说不上是阴阳怪气还是怨念发作的言语,做出了回应,“不是见多识广,顶多也只能算是久病成医。”
鬼丸国纲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连带着声音也带上了些感慨,“像你这种情况,还蛮好处理的……至少笠原是想要一只活着的鹤,而不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摆件。”
莫名的恶寒,从鬼丸国纲那带着感慨的言辞中,泄露了出来,带着些令刃脊背生寒的恐怖感,偏偏当事人神态自若,像是完全没察觉自己说了什么可怕东西一样。
“毕竟有很多人觉得,将一个人形的东西在活着的时候,炮制成工艺品,才是最完美的,你的情况只能说还好,笠原还没恶心到那个地步,不然救起来可就麻烦了。”
“救……?哈……”
得了鬼丸国纲的示意,于是终于被光世松开的鹤丸国永,于是一边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意味不明的字节,一边向着墙边艰难的挪了几步,随后靠着身后的墙壁,一点点的磨蹭着,坐到了地上。
那身由织有金纹的半透白纱,卷作的近似纱丽的衣袍,本身就因为材质的缘故,并不能起到遮掩的效果,如今被鹤丸国永抵着身后的墙壁磨蹭,更是直接散了开来,几乎完全要从那躯体上散落。
那对纤细的,线条却并不锐利的眉,于是便在看到了自身情况的同时,轻微的颤了颤,而一向表现得很似人的鬼丸国纲,在这时候却好似近人了些,动作有点笨拙的,解起了自己腰间垂落的军服外套,把那件衣服,盖在了鹤丸国永的身上。
震惊且难以置信的目光,于是便自在场几刃的眼中,投向了鬼丸国纲,像是完全没料到鬼丸国纲居然能做出这么拟人的行为一样。
偏偏理应和鬼丸国纲更相熟的光世,此刻的表情却有些晦涩难懂,那张嘴唇紧抿的脸上,完全没有之前看到鬼丸国纲多少像点人的举动时,会出现的欣慰,而那只猩红的眼,则更是死盯着鬼丸国纲亲手盖在鹤丸国永身上的衣服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