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倒计时·其二(2 / 2)

就算是作为敌人,也不得不承认,倘若抛开这家伙身上那些乱七八糟,令明明是在界外虚无中讨生活,什么乱七八糟玩意儿没见过的自己都感到心惊胆战的东西不论,这披着人皮的怪物,确实是生了一张好容貌。

哪怕他的眉与发丝的颜色是种透着枯槁意味的惨白,而神情除了那几次过于夸张以至于显得狰狞的变化外,也几乎基本只在冷着脸和小幅度表情变化间浮动,但那张肤色有些苍白的,眉眼精致又有艳色染在眼尾的脸,确实是昳丽动人得紧,足以令注视者忘却其怪物的本质。

“怎么,要我说一声……多谢夸奖吗?”忽然拉近的面容,被直直的怼到了眼前,一副几乎要贴到眼球上的模样,但即便在这个距离下,覆在那张脸上的,却仍是连毛孔都难以寻觅到的,如塑像般光滑润泽的肌肤。

但那在血色眼眸正中的针状竖瞳,却是深黑到连纹理都窥不见丝毫的模样,简直像是那被压在人之假面下的怪物,用来向外窥视的洞口,仗着如今还有得掩藏,于是肆无忌惮的,向少数窥见真相者,吐露着纯度极高的阴冷恶意。

……他*天竺俚语*的迦德卢!都是你这家伙干的好事!

“像这种推卸责任的话,不妨待会儿再说如何?”依旧维持着浅笑,但明显不耐烦了的男人,连张口吐出的声音,也不再是刻意放得柔软的声调,而是更接近原本声线,却又额外淬了毒一般的冷硬,“像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忽略我……”

如芒在背一样的刺痛感,与真切落到血肉上的痛楚,便在声音落下的同时产生,于是迅速的,以和那庞大躯壳完全不符的敏捷,做出了反馈。

但男人却丝毫不动,如同附骨之疽,又好似足下生根一般,牢牢的钉在他于这庞大躯壳上选中的落脚点上,任凭足下躯壳如何的甩尾翻滚,也只是冷然的注视着,像是在看垂死挣扎的鸟雀,又像是在面对不知死活的丑角。

“结果拿出来的,还是这些老手段的话……”

男人头也不回的,反手将缠绕着赤黑灵力的太刀负于背后,格下了那朝着脊背落下的镰状剑,随后略偏着头,将含着戏谑的瞥视,落到了被另一只伸出去推拒的手,攥住了锋刃的金刚杵上。

柔软的血肉被金刚杵的尖端划破,然而从中溢流出来的,却并非是属于人类的,赤红的血,而是如同沥青一般沉重的黑。

“……我会很伤心的,朋友。”

……

无趣。

反击的动作也好,从口中吐出的回应也罢,又或者是起伏不定的情绪与思维。

一眼望去,与过往毫无区别。

就这样吧,反正也只是作为消遣,用不着对其抱有多少期望,只要还能凑活着当个乐子就好……毕竟怎么说也是给了外出借口的,姑且算得上是好人的家伙,多少也要给个体面点的落幕的。

他垂眼,漫不经心的想着,如未卜先知一般的,拦截下所有对着自己而来的攻击,随后回以同等烈度的反击。

血肉被切割,于是紧接着产生的,便是痛苦的嘶鸣。

有些吵了,但姑且还能作为佐餐的配乐,听上那么一会儿,只是后味发苦,又透着涩意,多少有些败坏进食的胃口。

于是略微抬眼,望了过去,将不满和烦躁输出的同时,握住那汁水丰沛,淋满了红甘露,又以苦痛为佐料的餐食,细嚼慢咽的将其吞下。

一样的,类同的口感,毫无新意,就像过去吃下的那些一样,并不鲜嫩,也并不肥美,只有汁水一向是丰沛的,可以顺带着咽下去润润喉咙。

作为佐餐的配乐,到了高声部发力的阶段,但明显的,作为演唱者的个体有些力不从心,理应动听的曲调破音了不说,甚至多少生出了些扭曲来,听得人直皱眉头,只想打断这不合时宜的演出。

于是抬手,将理清了血渍的太刀收刀入鞘,随后以拇指顶着刀镡,推刀出鞘。

新一轮的切割终止了已经乱套的乐曲,但令人不快的是,作为餐点与演唱者的个体,却伏在地面上,做出一副力竭的模样,装起了死。

不快,令人不快。

烦躁的情绪愈发深了,也愈发明显,于是像是施舍给对方时间准备,又像是走神一样的,想起了被拦在餐厅外的人。

光世……对,大典太光世……

在心底咀嚼着,这个带来苦涩的名字,于是无端的,生出了一种被刺痛的感觉,连带着眼眶也湿了些许,生出些大抵能被归类为委屈的情绪来。

为什么要否定我呢?我难道不是你的亲友,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人,不是那个,被你见证了所有不堪与丑恶的存在吗?为什么要否定我?我难道,就不是你所呼唤的阿槐吗?

酸涩的味道,取代了苦,在口腔里酿出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几乎要迫得眼中落下泪来。

但也只是几乎罢了,眼睫几次张阖后,便只剩下了索然无味的空寂,令人作呕,令人不快,令人生厌。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反正,再如何,都是些虚无的东西,没有东西属于我,没有东西属于阿槐,没有东西……属于鬼丸国纲。

再次垂下的眼帘,在短暂的热身活动之后,捕捉到掌心残留的金属碎片,金刚杵尖端的断片,呈现出同整体一样金灿灿的模样,但与闪耀的本体相比,却显得发乌发暗,如同站在这里的,不是袁槐,也不是鬼丸国纲,被否定了所有的个体一样。

……像个赝品,像个假货,唯独不像是,独立且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