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涵张涵抬手扯住头盔带,拇指拨开卡扣,随手将头盔朝他递过去,轻描淡写道:“一会儿就该下来。”
刘福春下意识伸手去接,楼道里光线昏暗,视线被阴影遮了大半,没瞅准落点。
头盔的金属边缘撞在他的小臂上,“哐当”一声弹落在地,滚出半米远。
他慌忙弓着腰扑过去,手指勾住头盔带,小跑着追上前,抱怨道:“啊?张队,那五个弟兄上去都快一个小时了!总不能光顾着掏人家的金窝银窝,把咱们那‘狗窝’似的防御工事给忘到后脑勺了吧?”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张涵脚步猛地一顿,回头时眼底带着厉色:“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别忘了你的身份,顶上是正规军,手里有重火力,现在把关系闹僵,真遇上尸潮,人家要是背后捅刀子,最先死的是咱们这些没后援的散兵!”
刘福春先是后退两步,但脸上透着不甘:“可天亮之前防御工事修不好,真来了尸群,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到时候照样是死,苦的还不是我们?”
张涵沉默两秒,不自觉的摸起了战术背心上嵌着的弹匣:“两者概念不同。工事没修好,我们还能拼;内部起了嫌隙,不用敌人动手,自己就先垮了。你记住,有时候崩坏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的,以前的国家是这样,现在的队伍,更是这样。”
虽心中也有着自己的打算,却断不能让麾下人心浮动、离心离德,更不能纵容他们滋生反抗的念头。
毕竟攘外必先安内,唯有稳住内部根基、凝聚人心,方能合力抵御外部的重重危机。
“我清楚了。”
刘福春耷拉着脑袋,肩方才的急躁和不甘全化作了蔫蔫的疲惫,精气神像是被抽走了大半。
他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接连打了几个喷嚏,鼻腔里的嗡鸣混着沙哑的嗓音,听着格外颓丧。
张涵抬臂想拍他的肩膀,指尖都触到了对方粗糙的作训服布料,可到了半空又猛地缩了回来,声音放柔了几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厚重:“我知道你的本意不坏,但事情的本质没那么简单。”
刘福春嘟囔着嘴,正欲说什么,楼下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响。
紧接着是厉声呵斥:“站住!再跑就开枪了!”
张涵面色一暗,动作比反应更快,单手持枪,弯腰拽住刘福春的作训服领口,快步冲到楼道窗口,身体贴紧墙面,探头往下看。
夜色中,四个穿着07式作训服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从前方往后跑,没戴头盔,就连手上拿着的,也只是工兵铲,看情况应该是劳工,想趁着天亮之前逃出生天。
“怎么…怎么都没配枪?”
刘福春声音发颤,双腿发软想往下瘫,双手下意识抓住窗台,身体抖得厉害,他以前就是农民,从没见过真枪实弹杀人的场景,眼神里满是恐惧,生怕子弹打到窗边。
“别动。”张涵死死拽着他的衣领,低声道:“配枪是要资格的。你们能扛枪守阵地,已经比他们幸运。”
刘福春没听懂,只是机械地点头,视线死死盯着楼下。
两名宪兵端着95式步枪跟在后面,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清晰可闻。
四人没停,每隔几步就回头张望一次,胸膛剧烈起伏,脚步慌乱得几乎要绊倒自己,拼了命往前窜。
“第一次警告。”
宪兵举枪瞄准,“砰”一枪打在四人脚边,碎石溅起,四人动作顿了顿,仍拼命往前冲。
“警告无效,执行战场纪律!”
另一名宪兵语速急促,拇指将步枪保险拨到半自动档位,枪口微微上扬,对准跑在最后的人。
底火激发的脆响过后,弹壳带着余温“叮”地一声弹出。
跑在最后的人突然往前一扑,惯性让他的双腿还在往前蹭,最终被碎石绊倒,又伸手想去按后背,手臂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重重扑倒在地,侧脸贴在尘土里,双腿无意识地蹬了两下,很快没了动静。
“妈…妈呀!不是说打逃兵只打腿吗?”倒数第二人吓得声音发颤,脚步瞬间错乱,没跑出三步,大腿外侧突然飙出一道血花,“啊”的惨叫一声,速度猛地降了下来。
他还没来得及弯腰捂伤口,身后又一声枪响,子弹从他后脑射入,带着碎骨和血沫穿出。
“当”地一声撞在张涵楼下的路灯杆上,留下一个焦黑的小孔,灯杆轻微晃动了一下。
张涵已经拎不动刘福春了,这小子吓得浑身发软,一门心思想往窗台后缩,死死扒着墙缝不肯松手,张涵也懒得管他,任由他缩在阴影里发抖。
剩下两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是绝望后的狠劲,其中一人快速抬手比了个分散的手势,两人立刻呈斜向错开,脚步忽快忽慢,还不时猛地停顿一下,试图干扰瞄准。
“有点意思。”
张涵随手抓起身边的头盔套在头上,帽檐压得很低,眯着眼盯着楼下。
末世里见多了生死,人命在他心里早已和蝼蚁无异,同胞被枪杀的场景,只让他剩下麻木,甚至还生出几分看闹剧的兴致。
眼看两人越跑越远,距离己方阵地的防区范围只剩十几米,张涵心里刚闪过“这俩暂且能活”的念头。
头顶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扫射声。
“哒哒哒”的枪响急促连贯,一听就是全自动步枪的声音。
那两人只顾着防备身后的宪兵,压根没注意侧翼的楼顶,连一丝闪避的动作都没来得及做,子弹就穿透了他们的后背。
两鲜血顺着碎石缝往低处流,汇成细小的血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