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头,赤底玄云旗在带着焦糊气息的晚风中缓缓飘扬。
旗面上沾染的暗红血迹仿佛与旗帜本身的颜色融为一体,无声地诉说着白日里那场攻防战的惨烈。
赵暮云沿着残破的城垛缓缓行走,脚下是尚未清理干净的血污和碎砖断瓦。
奚胜的陌刀营正在城内休整,伤亡名单初步统计出来,折损近三成。
那些默默地擦拭着陌刀上凝固血块的汉子,眼神中除了疲惫,更有一股化不开的悲怆与坚毅。
柳毅的神机营正在紧急清点剩余的猛火油和震天雷,数量已然不多。
武尚志和郭洛的重骑兵在城外临时营地警戒,战马不时发出不安的嘶鸣。
“大都督,伤亡已初步清点,我军阵亡五百二十二人,重伤一百七十三人,轻伤无算。其中陌刀营…伤亡最重。”
参军范嗣的声音低沉,将一份简牍递给赵暮云。
范嗣是范南的远方堂侄,范冰冰的堂兄,大胤进士出身,知书达理。
赵暮云接过,却没有立刻看,目光投向北方暮色中巍峨的燕山轮廓。
“阵亡将士,就地妥善安葬,记下名册。伤员尽力救治。”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缴获如何?”
“缴获粮草约可供我军十日之用,箭矢兵刃补充部分,但守城器械大多毁于炮火和我军的猛火油。”
范嗣回答,“城防破损严重,尤其是西门,需立即抢修。”
“传令,全军轮流休整,辅兵和轻伤员即刻参与抢修城防,特别是西门缺口,要用砖石木料连夜堵上!”
“老唐!”
“大都督!”唐延海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阴影里。
“斥候营全部撒出去!我要知道幽州方向敌军动向,以及兀术派来的援军到了何处!”
“方圆五十里内,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遵命!”
赵暮云很清楚,攻下涿州,就如同捅了马蜂窝。
涿州处在河北与燕云的咽喉位置上,是鞑子后勤补给的要害。
北狄绝不会善罢甘休,接下来的反击必将如同狂风暴雨。
他这支孤军,就像一柄悬在敌人后方的利刃,但也随时可能被反应过来的敌人紧紧握住刀柄,反噬自身。
就在涿州易主的消息如同涟漪般扩散的同时,幽州城内的南院枢密使府,已是一片震怒与恐慌。
留守幽州的将领齐聚大堂,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端坐主位的,是枢密使韩延寿,河东军的老朋友了。
他面色铁青,手中捏着那份来自涿州的告急文书,微微颤抖。
“一万……仅仅一万人!就敢深入腹地,连克数城,如今连涿州都丢了!”
“达鲁花赤是干什么吃的!八千守军,都是泥捏的吗?”
他的怒吼在大堂中回荡,无人敢直视其目光。
“大人息怒”
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领出列,“据逃回的溃兵所言,敌军虽少,但极其精锐。其重甲骑兵刀箭难伤,冲击力骇人;步兵悍勇,尤善巷战;更有犀利火器,能轰城墙…”
“他们绝非寻常部队,恐是河东赵暮云麾下那支军队。据可靠消息,是赵暮云亲征!”
“赵暮云!”韩延寿咬牙切齿,“他竟敢亲自前来!好大的胆子!”
在娄烦王手下的时候,韩延寿就领教赵暮云的厉害。
一万大军遭受水淹,损失过半;之后赵暮云又将河北的曹骏和刘蟠诓走,让韩延寿实力大损。
“大人,涿州乃幽南门户,绝不容有失!必须立刻夺回!”
另一名将领急声道,“左贤王已经派大将阿剌罕率一万精骑星夜回援。我们当趁赵暮云立足未稳,内外夹击,将其聚歼于涿州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