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明白,命运,从不是书写,而是——偿还。”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司命胸口那柄仍在微微颤动的长刀上。
那是信奈的魑魅魍魉。
刀锋暗淡,血迹已干,却依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寒。
“这把刀,本该杀不了你。”
安倍轻叹一声,神情中竟有一丝怜悯。
“可惜,它被‘灰星黯灭’涂毒——那是由一位‘瘟疫化身’的星灾,为我亲手调制的‘神毒’。”
说罢,他抬起手指,虚空中浮现一颗旋转的灰色结晶。
它缓缓转动,内里闪烁着微弱星光,仿佛一颗死去星辰的心脏。
“灰星的本质,是‘不死的燃星’。”
“它让星灾永不熄灭,却也永无止息。你的力量,会持续燃烧,直到连灵魂都被光耗尽。”
他嘴角轻扬,温柔得近乎残忍:
“你会死在‘永恒’里,司命。”
司命抬起头,胸口的血已凝成黑色。
他的呼吸断断续续,眼底却闪过一丝冷淡的笑意。
那一刻,他看着安倍的倒影,像在审视一场早已写定的戏。
“……不错的毒。”
他的声音沙哑如碎石,“能杀我两次。”
安倍晴久俯下身,目光温和得几乎慈悲,语气轻柔如风:
“不,这次不是死。”
“你将成为燃星之灰,被封印在原初的剧场。你的命运之卡——”
他伸手,虚空中浮现出一张金光闪烁的命运卡牌。
那张卡上铭刻的文字闪烁不定,正是曾属于司命的——命运之主。
“它,将由我安倍晴久,重新改写。”
他的话音尚未落地,忽有一阵微弱的哭声划破空气。
信奈跪倒在地,手中刀尖松脱,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的脸色如纸,呆滞的眼终于恢复了神色——泪水滚落,顺着脸颊滑入焦土。
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尖触到司命的伤口,血温热而真实。
“我……我做了什么……”
那声音像是在忏悔,又像是在向不存在的神祈求宽恕。
司命费力抬起手,指尖掠过她的发丝,
那一刻,他的声音几乎轻到风才能听见:
“别哭。命运的剧本,从不怪演员。”
安倍晴久的笑声骤然炸裂。
那笑声带着一种扭曲的虔诚,像是信徒在癫狂中膜拜自己的神。
“哈哈哈哈——!”
“命运之主?不过是我安倍晴久的手稿!”
“这一切——连你们的悲伤,都是我的墨迹!”
他身后的狐瘤燃起血色的光,
寄生的阴阳师们齐齐跪地,双手合十,
他们的眼神空洞,口中喃喃回荡着同一个名字——
“殿下……殿下……”
信奈抬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看见那片猩红的光,终于彻底明白——
所谓“神国”,不过是疯子编织的梦。
她低声呢喃,一边哭,一边紧紧抱着司命,
血与泪混在一起,流淌在焦土之上。
“她手上的血,是他的,也是她的。
命运没有背叛她——只是让她,看清了自己的刀。”
火光跳跃,染红了他们的影子,
那一刻,世界仿佛在燃烧,也在静默。
司命的呼吸愈发微弱,几近不可察觉。
信奈伏在他身侧,泣不成声,抽噎断断续续,如破碎的琴弦。
安倍晴久仰望天际,缓缓伸出手,试图触碰那朵尚未散尽的蘑菇云。
他眼中映着金红色的光辉,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神启的虔诚,仿佛在摘取属于自己的王冠。
“神国已立。”
“命运——归位。”
核火最后的余晖投射在他侧脸上,柔和而圣洁。
但那笑容,温柔得仿佛神明施赐,
却让在场每一个目睹之人,都忍不住从骨髓深处生出寒意。
核爆后的世界陷入一种不自然的静止,
时间仿佛也在他话语落下的那一瞬凝固。
安倍晴久低头俯身,半跪于司命面前。
他伸出手,那双燃着狐火金芒的眼眸映着焦土与火光。
漂浮在空中的那张命运卡缓缓旋转,
他温和地笑着,声音仿若低语:
“该结束了,命运之主。”
此刻,他的影子在焦黑大地上延伸得极长,
扭曲地蔓延开来,如一只来自地狱的神国之爪,欲将整片废墟吞噬殆尽。
然而——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命运卡的那一刻,
一个声音,从他身后缓缓响起。
那声音低沉、平静,却重如天锤,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从什么时候开始,安倍晴久——
你以为,你能书写我的命运?”
晴久全身一震。
狐火猛地失色,掌心的光焰剧烈动荡,
包裹全场的“观战光幕”开始不规则闪烁,仿佛系统正在发生崩溃。
他缓缓回头。
御神院·幸隆——那位始终沉默佝偻的老阴阳师,
正静静站立于火光中。
但他的脸,正在一点点剥落、模糊,
如蜡像在高温中融化。
皮肤下的血线炸裂开来,一道道璀璨的光从裂缝中透出。
那不是鲜血,而是“虚妄”的光——是司命的光!
下一秒,老人的身影如幻影崩碎。
从那具皮囊之中,真正的司命缓缓直起身,
他擦去嘴角残血,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熟悉微笑:
“谎言……成真。”
安倍晴久怔在原地,整整愣了两秒,
猛地转身看向倒在信奈怀中的那具“尸体”。
那张脸——已经不再是司命。
而是御神院·幸隆。
他面带微笑,满脸鲜血,
手还轻轻搭在信奈的肩上,仿佛在给予最后的安慰与宽恕。
“不……不可能……”
晴久低吼,狐火在他掌心炸起,像是炸雷般爆开。
“他在我的监控下!”
“我的狐瘤连他的梦都能窥视!我不可能——看漏!”
靠在残壁旁的萧谨言嘴角一扬,笑容贱兮兮地浮现。
他打了个响指,声音清脆,仿佛在对一个失败的魔术师鼓掌:
“抱歉啦,老狐狸。”
“你的‘监控’啊——从一开始就被我的‘倒影’给篡改了。”
咔——
镜面碎裂的声音在天空中炸裂开来。
安倍晴久猛然抬头,只见笼罩整个“神国天幕”的狐火之幕,
正一寸一寸龟裂剥落,露出下方真正的天空。
金光流逝,信仰塌陷。
那原本神圣庄严的光辉,如今不过是一块块破碎的虚幻布景,
揭开伪装的面具后,是难堪的现实与暴露的失败。
“不……这不可能——”
他的声音变调,带着罕见的慌乱,
一如刚才信奈看见真相时的眼神。
这一次,轮到“神”面对剧场崩塌。
司命缓缓从焦土中站起。
身上的血雾在火光中化作一层淡薄的光膜,
像从尸山中归来的王,步履稳重,气息如命运的钟声般沉稳。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命运回响般的穿透力:
“进入副本前,我遇到了这位老人。”
他轻轻点头,目光投向那具倒在信奈怀中的躯体。
“他说,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来御神院家族最后的尊严。”
“所以,我给了他一枚——‘谎言种子’。”
司命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枚银色纹路的印记,
银光细微,却如真理本身般冷峻剔透。
“当你下令他发动狐瘤,控制信奈刺杀我时……”
“他同时,启动了种子。”
“他与我,互换了‘命’与‘身’。”
安倍晴久身体一震,神情扭曲,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一步。
“不……那一刀……”他嗓音颤抖,难以置信地低吼。
司命目光如刃,语气平静,却如铁:
“没错。”
“那一刀,刺穿的……是他自己。”
信奈泪流满面,紧紧抱住怀中那具冰冷的身躯,
她的指尖不停颤抖,喃喃着什么,却什么也说不清楚。
御神院·幸隆的眼皮微微颤动,仿佛尚有一丝意识挣扎于躯壳中。
他竭尽全力地抬起手臂,手指在空气中抖动着,轻轻抚上信奈的发顶。
“别哭……奈。”
“爷爷……只是……要去睡一会。”
他笑了,眼神温柔无比,
仿佛不是面对死亡,而是看见了某朵正在盛开的花。
血从他嘴角滑落,顺着下巴滴落在焦土上,
悄然绽开一朵细小的樱色血花,如春日最后的落英。
他闭上了眼。
风吹过,掠起发丝与灰烬,
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尚存的体温。
安倍晴久的脸色终于彻底变了。
他后退两步,狐火在他周身炸裂成团,光焰失控地翻涌。
而天空中,那早已裂开的“神国天幕”出现更多裂痕,
一道道缝隙扩散,如镜子破碎,仿佛整个信仰构筑的世界正在崩塌。
司命缓缓叹息。
“也只有……这样的苦肉计,”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残酷,
“才能将你这位‘神’——骗入人间的局。”
他抬头,视线越过火海与残垣,径直看向安倍晴久。
那目光平静、清澈,却让晴久背脊一阵发寒。
——那不是复仇,而是审判。
此刻,周围六人缓缓逼近。
徐龙提剑而立,赤霄燃起炽烈火焰,像从地狱中觉醒的烈龙;
萧涟音双眸冰冷,九尾狐焰在她身后环绕,凝聚成燃烧的光轮;
萧谨言的镜湖在空中展开,碎片在周身旋转,如星雨坠落;
卡尔维诺兄妹提起“幻梦夜灯”,灯火中映出神秘的星轨与祷言。
六人并肩,向前踏出。
他们的身影在核爆余辉中投在地面,
如神像即将熄灭前最后的光辉,又像凡人即将取代神座的宣告。
安倍晴久的瞳孔剧烈收缩,面容扭曲,声音嘶哑:
“你们这些……凡人……”
他语气中带着厌恶、愤怒与一丝——恐惧。
司命垂下眼帘,半张面具上的裂痕在光中闪耀,
竟映出一抹轻微的笑意,如宿命的回应。
他轻声道:
“现在——”
“请下场吧,观众。”
有一种毒,不杀人,
只让灵魂持续燃烧。
他们称之为‘灰星’
——死在永恒中的命运。
——《原初实验日志·星毒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