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忽而皱眉，扫了王远一眼，从袖中取出半阙残诗：
“昨夜朕梦到吕洞宾赠诗，后半句却忘了，现在念来给爱卿听听——‘欲调金鼎味，先辨水云乡’。爱卿以为，这‘水云乡’该用何火烹炼？”
这是啥意思？
年轻人火气太旺？让王远收敛收敛？
王远是没听明白，也只能字面回答了：
“臣愚昧，不过圣人有云：治大国如烹小鲜。那料想这‘水云乡’应当是以文火慢煨，调和阴阳。”
嘉靖点了一点头，也没在管依旧在咕咚冒泡的丹炉，坐在边上的一个蒲团上闭目说道：
“去罢。记住，‘大羹必有淡味，至宝必有瑕秽’。”
这句话王远听懂了！
好的羹汤必然是味道很淡的，最珍贵的宝物必然是有瑕疵的！
这意思就是让王远放心去做，只要不出大的问题都没事！
先是愣了一下，很快王远就兴奋了起来。
可以下去施行了，也就是说，这一份奏折嘉靖同意了？！！
强压住上翘的嘴角，王远告退了。
不过王远到殿门外看见吕芳后，好心情荡然无存，但还是强挤出笑容拱手道：
“见过吕公公！”
吕芳依旧是那一副笑眯眯的脸庞：
“见过王学士，王学士见到咱家，好似不是很高兴？”
讪笑一声，王远连忙摇着头说道：
“哪能啊！吕公公您误会了！刚刚陛下交给下官一个任务，下官这是感到有压力，所以正在思考呢！
吕公公您这是？这个时辰不是应该在司礼监批红吗？”
吕芳笑了笑，从怀中取出一个红枣色的小木盒：
“咱家就说呢，既然是误会那就算了！咱家这不是听说王学士来了宫中，所以特地赶回来的，就是为了给王学士你送这颗仙丹呀！”
说话间，吕芳掀开了那个木盒，木盒四四方方大概就巴掌大小，木盒的
王远这位置，正好看见一缕阳光照在丹药上，折射出了一道亮光。
嘴角抽了抽，今天的仙丹怎么又大了一点？
第一次记得就小拇指指甲盖那么大，现在恐怕都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了吧！
这么大个圆球真能吞进去吗？
就在王远迟疑的时候，吕芳的声音又悠悠的传来：
“王学士，莫要让仙丹的药力流失了，快些服下吧。至于今日的为何这般大，那是因为今日的仙丹乃是九转仙丹。
我大明朝，除了陛下和原先的严阁老之外，王学士你便是第三个，有幸能吞服此等仙丹之人。”
王远立马反应了过来，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是了，微臣刚才瞧见一道天光掠过，原是此丹的神采！微臣谢过陛下天恩！蒙赐九转金丹！
先前没有细瞧，如今仔细看来，别有一番深意！
此丹霞光流转，异香绕梁，恍若太乙真人炉中物。能服用此丹，微臣也是三生有幸！”
吕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将手上的盒子向着王远递来。
王远没办法，露出惊喜的神色，伸出三个指头捏起仙丹来。
好重！
这他妈也太重了吧，也不知是怎么练的，竟能练得这般浑圆一体。
稍微看了一下，王远眼睛一闭，直接便吞了下去。
但到了嗓子眼实在有些难以下咽，王远眼泪都出来了，这才堪堪吞了下去。
嗓子眼一片疼痛，隐隐还有些铁锈味，这怕是流血了呀！
缓了一下，王远又向着吕芳拱了拱手：
“吕公公，陛下的仙丹真乃天上之物，下官只是出一服下，便感觉仙气充盈，全身仿佛飘飘欲仙一般。
不过下官还有些事情要处理，这便告辞了！吕公公保重！”
看见王远服下仙丹后，吕芳也是点点头，让开了离开的道路，向着大殿内走去，应该是去汇报些什么内容。
感觉胃中有个沉甸甸的东西压着，王远就更是难受，脚步飞快地向宫外走去。
坐上马车也不敢停留，快速的就回到家里。
“灵儿，将恭桶和筷子拿给我！”
同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五次，灵儿也没有前些次的慌张，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在王远的面前。
自己快速的到屋外转悠了两圈，这才回来，冲着王远点了点头。
不小心不行啊，这家里除了灵儿，他可以完全坦露心扉的没有几个。
当然父母可以信任，不过王远担心他们表现出异常，从而引起怀疑，所以也没有透露过。
收到灵儿的示意，王远打开了恭桶的盖子，里面的气味熏的王远胃里一片翻腾。
不过王远非但不恼，反而露出了喜意。又深吸了几口气，快速的用筷子捅了捅嗓子。
不过几秒钟，王远就完成了对自己的催吐。
因为还要观察是否吐出来，以及消化了多少。所以还特意准备了一个大铁盆，作为呕吐的地方。
随着叮当一声响，之前吃下去的仙丹，总算是吐出来了。
王远也没管脏的事情，直接伸手将仙丹捞了出来清洗了一下，仔细打量起来。
还好吐出来的比较快，仙丹并没有消化多少，只是表面从光滑变得有些粗糙而已。
灵儿这时走了过来，一只手端着盛满鸡蛋清的碗，另一只手抚向了王远的后背。
“远哥哥，不如找李太医开个催吐的方子吧，你这样自己抠嗓子眼，若是出了问题！”
王远强忍着腥味，将鸡蛋清一饮而尽，这才摇头说道：
“不可！这仙丹乃是陛下御赐之物，若是被陛下知晓，我每次都是吐出来的，恐怕逃不了一个欺君之罪！
我如今正站在风口浪尖上，不仅百官盯着我，锦衣卫也是一波一波的往咱们府里派！
我们一点破绽也不能露出来！如今府内，也唯有和你说这个事情！”
灵儿点了点头，从王远手上接过了那颗仙丹，叹了口气说道：
“远哥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仙丹竟是这般剧毒之物！原先我还只以为是你误会了！”
“嗯？”听到这话，王远愣了一下，这仙丹有问题，王远是后世了解化学课程了解的，但灵儿怎么知道的？
这种皇帝都喜欢的东西，她哪怕觉得没有好处，也不应该觉得有坏处啊？
灵儿牵起王远的手，来到窗边，指向了小院中的小花圃，苦笑着说道：
“看来这仙丹是不能埋在花园里的，我们还得重新找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