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里面的郑必昌还没怎么样,但是外面的杨金水已经是冷汗淋漓,双眼一翻就要昏过去。
好在那些个锦衣卫,一直在注意杨金水的举动。见他这样,连忙上前搀扶。
而面对海瑞直接逼问的郑必昌,此时脸色也白了:“海知县……”
海瑞挥手打断了他,而后冲着隔壁高声喊道:“把口供都拿进来,让他签字画押!”
“且慢!”郑必昌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高呼打断:“我还有话要说……”
海瑞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郑必昌咬了咬牙:“卖沈一石的家产,我没有拿走一丝一毫……”
海瑞只是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这句话你先前便已经说过了,不必再次重复了,若没有别的话语,那便画押吧!”
郑必昌看见递到自己身前的纸笔,却没有接过去,只是无神的望着海瑞。
海瑞眼中突然浮现出凶狠:“按我大明律令,罪犯拒绝在口供上画押的,杖责四十。”
郑必昌无法,只得接过了毛笔,颤颤巍巍的在口供的纸张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
过了片刻,杨金水总算从之前激动中缓过神来,刚准备转身离开,便又听见隔壁传来了海瑞的声音:
“这里没有你的座位,你便站着审问吧!”
稍微一想,杨金水就猜测,应该是开始提审何茂才了。
而屋内也的确是如此,海瑞又将凳子搬回了大案前,而何茂才则是枷锁临身的站在中央。
看见椅子被撤走了,何茂才立刻就冒出了火气:“海知县,之前王钦差审我时尚且有一把凳子,到了你这为何这般?
更何况,郑必昌之前被审问也是有椅子的,这同样的案子,你凭什么让我站着受审?”
海瑞冷哼一声,眼中毫不掩饰厌恶之情:“就凭你作恶多端,罪该万死,这些够了吗!”
随后海瑞看见,想要离开的记录口供的文书,直接便喊道:“你不用离开了,就在边上记吧,一言一行都记下去!”
那文书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在暗室内的郑必昌五人,还是没有回去。
何茂才脸色变了变,随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我的罪名尚且没有定下,海知县有什么证据这样诽谤于我?尔可知晓诽谤当朝三品大员是何罪名?”
海瑞冷笑两声,也不接话而是问道:“好,那我且问你,今年新安江大堤绝口,究竟是何种原因?”
何茂才猛然一愣,本以为海瑞会询问沈一石的事情,没想到直接便问起了新安江之事。
这一下,何茂才哪还敢放松,精神瞬间紧绷了起来:“此事你为何问我?当时上有总督府和布政司衙门,下有河道衙门。
再怎么样,也不归我这个按察使管理呀?你不去询问他们,反而来问我?我岂会知晓此事?”
海瑞摇了摇头不为所动:“你莫非以为我在淳安这些日子,除了改稻为桑之事,就没有做其他的事情了吗?
我早就派人询问了当地的百姓,从他们口中得知:在决堤之前,整个大堤上,都是你臬司衙门派的兵。
对于此点,你可有想要解释的?”
何茂才张了张嘴,下意识便想要反驳。不过看见一边正在记录口供的书办,立刻便停了下来。
随即说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我派出兵丁,也是因为上头叫我派兵,至于是去做些什么,我怎会知晓?”
“上面?你说的这个上面是谁?”海瑞双眼放着精光,立刻便追问道。
何茂才被问得一愣,而就在这个时候,海瑞又追问了起来:“回话!”
见躲不过去,何茂才便只得说道:“河道衙门归谁管,谁就是这个上面。”
何茂才本以为说到这里,海瑞便会知难而退,谁知海瑞又继续问道:
“河道衙门的监管,是宫里派来的李玄,而李玄之前是归江南织造局管的。你说的这个上面,难道是江南织造局,是杨公公派你去的?”
这话一问完,在场的众人,除了海瑞之外,皆变了脸色。
尤其是杨金水的脸色最为难看,无他,昨日他便已经收到他干爹吕芳,传来的信件。
已经告知了王远此行,来浙江查的案子,究竟是以什么名头。
不过当时浙江官场,基本已经被一网打尽。他只是一介宦官,也没办法奈何王远,只得默认下来,期盼王远看在他干爹的面子上,能给他一条活路。
谁知王远那边还没发难,海瑞这边先找上了他。
立刻便想要站起来,不过边上两个锦衣卫轻轻的按住了他,对他摇了摇头。
看见这个样子,杨金水也是对先前的猜测更加肯定了,这几个锦衣卫就是王远安排过来盯着他的。
见到这样,杨金水也是不再乱动了,海瑞只是无足轻重的一人而已,哪怕他问出真相又如何?
只要王远不下场,他还是能忍一忍的!
过了片刻,何茂才也是反应了过来,不过反应过来也没用,他哪里敢接这个话?
只是低着头站在远处一声不吭。
海瑞也不管这些,扭头对那个书办说道:“你将我的话记下来。”
那书办疑惑的看着海瑞,也不知海瑞为何特意说这句话,难道海瑞后面说的话,会让他不敢书写吗?
海瑞说完之后,便死死的看着何茂才:“据淳安知县海瑞调查所知:
原杭州知府马宁远,原淳安知县常伯熙、建德知县张知良,在端午汛到来之前,便带领着臬司衙门的官兵,守在九个县的大堤上。
五月初三,端午汛期到来,河水上涨,九个大坝同时决堤,而当时臬司衙门的士卒,一夜之间全部撤回。
胡总督和戚继光的官兵,这才赶到大堤上,在淳安和建德分洪。
一夜之间,整个淳安县、半个建德县全部便泡在了洪水中。死亡百姓三千余人,无家可归的百姓三十万有余。
何茂才之罪孽,其背后之人的手笔,是造成此等后果的元凶!”
刚开始海瑞的声音,还是十分正常。但是随着话语的吐出,海瑞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
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房间里嗡嗡回响。海瑞的声音停下后,屋内仿佛回音不绝。
那个记录的书办有些发抖了,不过想到海瑞先前的交代。也只得咬着牙,强行镇定下来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