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疯狂接兼职，白天在培训机构教雅思，晚上给出版社翻译晦涩的学术着作。图书馆的那个座位从此空了出来，晓雅画夹里的静物开始出现蒙着灰尘的状态——倒扣的马克杯，折断笔尖的钢笔，以及一本永远停留在第237页的《存在与时间》。
某个深夜，秦枫拖着灌了铅的双腿回到宿舍楼下，发现晓雅正坐在花坛边画画。速写本上是他疲惫的侧影，路灯在他佝偻的背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但画纸边缘却画着株破土而出的百合，嫩绿的芽尖正努力穿透黑暗。
我在肿瘤医院做志愿者的时候，见过很多像你妈妈这样的病人。晓雅把画递给他，指尖带着松节油的清苦气息，他们床头的窗台上总摆着花，有的是蔫掉的康乃馨，有的是塑料向日葵，但只要有那点颜色，眼睛里就有光。
秦枫的眼泪终于决堤。晓雅轻轻抱住他颤抖的肩膀，发间的百合香气混着消毒水的味道，竟奇异地让人安心。她开始陪着他跑遍城市的大小医院，在病历本上用彩色笔标注注意事项，在护士站的白板上画笑脸，甚至在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里支起画架，对着那扇紧闭的玻璃窗一画就是一整天。
你看这光影。她把画纸转向秦枫，监护仪的绿色波纹在纸上变成流动的音符，绝望的时候，就看看光从哪里来。
母亲最终还是离开了。葬礼那天飘着细雨，晓雅捧着束带着晨露的白色百合站在墓碑前。她没有说安慰的话，只是把秦枫的手包进自己温暖的掌心，带着他在墓园后山的小径慢慢走。雨后的山林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石缝里钻出的野百合散发着清冽的芬芳，像母亲临终前那句没说完的要好好生活。
### 三、执手偕老，岁月情长
秦老师，您太太的画展太震撼了！物理系的小林老师举着香槟杯走来，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亮，那组《生命之光》系列，把实验室的烧杯都画活了。
秦枫望着展厅中央那幅三米高的油画，晓雅正站在画前给观众讲解。画布上，无数透明的玻璃器皿里盛着不同形态的百合：有的浸泡在淡蓝色的溶液里，根茎在水中舒展成银色的丝线；有的在培养皿里倔强地绽放，周围环绕着跃动的分子模型；最上方那朵悬浮在真空罩里的白色百合，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荧光，像极了当年实验室窗外第一缕晨光。
结婚七周年的纪念日，他们在城郊的山坡上种下了一片百合种球。晓雅穿着牛仔裤蹲在泥土里，裙摆沾满草屑，发间别着秦枫送的铂金百合簪。春风拂过她扬起的侧脸，秦枫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图书馆见到她时，她画纸上那盆永远不会凋谢的睡莲。
等我们老了，就住在这里好不好？晓雅用沾着泥土的手指在他掌心画圈，盖座有玻璃花房的小木屋，你在里面看书，我画画，让百合的香气飘满每个房间。
秦枫握紧她的手，无名指上的素圈婚戒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他实验室的窗台上永远摆着晓雅插的百合，那些曾经冰冷的仪器似乎也沾染了温润的气息。学生们说秦老师变了，不再是那个会因为数据偏差就彻夜不眠的工作狂，他的办公室里总飘着淡淡的花香，连板书的字迹都带着柔和的弧度。
暮色渐浓时，秦枫从身后轻轻环住晓雅。晚风带着远处荷塘的水汽，吹动她鬓角的银丝。阳台上的百合在暮色中静静绽放，洁白的花瓣像被月光吻过的丝绸。晓雅转过身，将脸颊贴在他胸口，听着那颗为她跳动了半生的心脏，在岁月的长河里，依然保持着初见时的频率。
你知道吗，她忽然轻声说，指尖描摹着他眼角的细纹，当年在图书馆，我画的第一幅画就是你。那个抱着康德全集打瞌睡的男生，睫毛在书页上投下的影子，像极了百合的花茎。
秦枫低头吻她的发顶，百合的芬芳混着岁月的沉香在怀中弥漫。远处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人间的星辰。他知道，无论时光如何流转，只要这缕芬芳还在，他的世界就永远有光，永远心安。而这份爱，会像那盛开在岁月长河里的百合花，永远纯洁，永远美好，直到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