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抑制贴的作用正在慢慢失效,厉时安压了压帽沿,努力往角落里缩。
空气传来若有若无的信息素,混杂着Alpha的各色安抚信息素和oga信息素,味道极淡,可也足够引起厉时安腺体的不适,他的腺体已千疮百孔。
秦重只会在易感期的时候碰他,却从不陪伴他度过发情期。
而秦重的易感期恰好在他的发情期之后,被强行压抑的热潮会被Alpha强势的信息素带动着反弹出更猛烈的热度,发情期没得到良好安抚的腺体又要遭受Alpha残暴的掠夺。
敏感而脆弱的腺体经不起再多的刺激,而空气中漂浮的微薄信息素就像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厉时安额头渗出虚汗,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长……
淡雅的白玉兰花香顷刻间布满了这方空间,候诊大厅的Alpha们赶忙护住自己的oga往一旁走去,有脾气不好的大吼:“谁啊!?出来就诊不知道看好自己的oga吗?大庭广众下就开始发情!”
这人说的没错,厉时安浑身燥热不堪,握住扶椅的手爆出青筋,脑子像灌了铅般沉重,但他还知道这里是哪,这里人太多了,不行,不能在这里——
他强撑着想往外跑,他不知道能跑到哪去,耳边的谩骂和四周越来越灼热的视线都在告诉他,快跑,快跑!
“哼…”
厉时安扶着墙好不容易走了一步,下一秒就被更猛烈的浪潮冲击地腿一软,四周的Alpha被他勾的信息素外泄,这间接加重了他的窘境,厉时安脱力向一侧倒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手臂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他。
或者说,半拥着他。
他脱力的太严重了,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那个人身上。
厉时安皱了皱眉头,鼻尖涌入淡淡的清茶香气,那个人为他又贴了个抑制贴,他感到这味道有些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本能迷迷糊糊得推攘:“谁?”
“你的Alpha呢?”
清冽的男声响起,普通到不能再普通问题,却让厉时安大脑宕机。
无他,只因为这个声音太熟悉了,这份记忆刻在骨子里,毕生难忘。
电光火石间,厉时安想起来那茶香为什么会有些熟悉了,也在同时反应过来扶住他的人是谁!
厉时安像是被尖锐的针刺入大脑,瞬间清醒了。
他扶住身侧的墙往后退了至少三步,和扶住他的那个男人拉开距离,随后抬指将口罩往上拉,直到确认把自己裹到了六七不认得程度才松了口气。
如果知道今天出来会遇见他,还被他看见自己这样狼狈的模样。
那他宁可病死在家里。
不行,他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过的不好,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他应该没发现自己是谁吧?
这一小会厉时安内心闪过了无数念头,心刚落回去,建起的防线就被男人一句话击碎了。
平心而论,这人的声音很好听,像是潺潺的清泉,清冽而悠扬,有种抚平人心灵之感,他带着些疑惑询问:“厉时安?”
厉时安脊椎僵硬,心下猛猛一跳,不得不从地板里抬起头来,他先是看见了男人纯白的衣摆,是医生的制服,随后缓慢向上挪动视线,腰带、胸针、挂牌。
挂牌?厉时安定睛瞧了瞧那上面的字。
顾淮,第一分化科医院,腺体科主任医师。
顾淮…顾淮……
厉时安在心里品味着这个名字,沉寂已久的心传来久违的痛,像是被什么钝器击中,顾淮是他扎进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甩不开。
他幻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想过现在这种。
一个被Alpha厌弃的oga来医院治疗破损的腺体,恰好遇见曾经被自己背叛丢弃的初恋beta。
对方是那么光鲜亮丽,扶住难堪窘迫的他。
浓烈的白玉兰花香混合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萦绕,不断提醒着厉时安刚刚发生了什么,厉时安快要把唇角咬破,他慢吞吞的摘下口罩,尽全力扯出一个自认得体的笑,说:“顾医生。”
他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这句话一出厉时安就发现了,立刻抿紧了唇。
他感到顾淮在注视他,而他的面皮在灼烧。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顾淮,五年的时光没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为他添了几分沉稳与内敛,过往少年的意气和菱角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成年男性从容不迫的泰然气度。
顾淮带着金丝眼镜框,框尾的镜链随着微微躬身的动作晃动,他眼尾上挑、高鼻窄翼、肤色透白、唇色鲜亮、面容轮廓鲜明,却不属于那种很深邃凌厉的长相。
本是瞧着白净儒雅,却被上挑的眼尾衬出几分邪佞,再被偏红的唇激出些活色生香来,这人哪怕搭配着再正经的气质,也是绝对的异性磁铁。
周围的人很快被疏散开了,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吗有条不紊得应对突发事件,顾淮瞧见厉时安不发一言,眼中神色复杂多变,不禁眸光一动,但这特殊的情绪只溢出须臾就被顾淮压回去了,他又问了一遍,语气更柔和了:“厉先生,您的Alpha呢?他没陪您来吗?”
厉时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心乱成一团,可近在咫尺的顾淮却气定神闲,语气温柔而疏离,仿佛他们不曾相恋过。
也对,顾淮该恨透了他,不特意去揭开那道伤疤对谁都好。
厉时安说:“我一个人来的,顾医生,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想赶紧逃离这让他窒息的地方,全然将什么治疗,什么发情期扔在了脑后。
顾淮眉梢一挑,瞥了眼厉时安手里已经被攥烂了的挂号单,不确定得问了句:“你要走?”
厉时安点头,不解:“怎么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挂的是我的号。”顾淮勾起抹笑,他似乎有点愉悦,但厉时安总觉得这愉悦被压的有些怪,顾淮侧身让开那条路,说:“请进吧。”
厉时安楞楞地看着那扇大门,仿佛那不是医院的就诊室,而是什么可怕的行刑场,他不死心地碾开那团被捏成一团的挂号单,上面明晃晃写着:
挂号医师:顾淮。
…………
医院这么多医生,他偏偏挂到了最不该挂的那个人。
命运多舛,厉时安的心死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