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安听着,指节在案上有节奏地轻敲,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与堂内的寂静交织在一起。田氏兄弟的狠辣搏杀、周家三兄弟的精湛骑射、严中的军阵谋略、李德飞的贴身擒拿、常德的潜踪刺探,尤其最后这对涂氏兄弟的毒术药理——当真是个个有独门本事,人人身怀绝技。
他心中暗自思忖,慕容瑶这怕是把白藤谷压箱底的人才都送来了。想来她所图怕是不小。
“好!”张希安猛地起身,双手抱拳,对着十人深深一揖,“各位皆是身怀绝技的英雄好汉,能得各位相助,是我张希安的福气,也是青州之幸。”
十人见状,连忙齐齐躬身回礼:“大人客气了,我等定当效犬马之劳!”
“稍晚你们便随我去青州军营,那边早已备好了住处,皆是清净宽敞的营房,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张希安直起身,语气郑重,“往后跟着我,我不敢保证你们能荣华富贵,但必定保你们有仗打、有功赏,绝不让你们受半点委屈。若有谁敢欺辱你们,便是与我张希安为敌!”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与担当,让堂下十人心中皆是一暖。他们皆是江湖儿女,最看重的便是义气与尊重,张希安虽是官府中人,却毫无架子,对他们以礼相待,这份胸襟与气度,让他们越发坚定了追随之心。
十人齐声应“喏”,声音洪亮,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们依次退下,靴底擦过青砖地面,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堂内悬挂的幔帐。
张希安望着他们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可张希安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暖意,反而沉甸甸的,眉心微蹙,神色凝重。
青州军驻守边境,是抵御西越国入侵的重要屏障,可近日来,军中却接连出现怪事。先是几次军事演习的情报莫名泄露,导致演习效果大打折扣;后是边境哨所的物资屡次失窃,去向不明;更有甚者,前段时间一名负责传递密信的军官,在途中离奇失踪,密信也不知所踪。种种迹象表明,青州军里,定然藏着越国的奸细,而且这奸细的位置还不低,否则不可能接触到如此核心的情报与物资。
可青州军人数众多,内部关系错综复杂,有跟随节度使多年的老将,有朝廷派来的监军,还有各地招募的士兵,想要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出奸细,无异于大海捞针。如今有了慕容瑶送来的这十位好手,倒是如虎添翼,可具体该从何查起,仍是个难题。
思忖片刻,张希安不再犹豫。事不宜迟,奸细一日不除,青州便一日不得安宁,边境百姓也一日不得安稳。他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当下,张希安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青色劲装,腰间佩上长剑,大步走出府衙。府衙外,早已备好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鞍、马镫皆是精心打造,一看便知是良驹。他翻身上马,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骏马发出一声嘶鸣,沿着青石板路疾驰而去,直奔皇城司青州分司。
青州皇城司分司位于城中心的一条僻静街巷,朱漆大门庄严肃穆,门上悬挂着一块牌匾,“皇城司”三个大字用金漆书写,只是常年风吹日晒,金漆已然斑驳,却依旧透着一股威严之气。门前两侧站着两名身着黑色制服的亲事官,腰佩长刀,眼神锐利,警惕地打量着过往行人,生人勿近。
张希安勒住马缰,翻身下马。门房见是他,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这位近日在青州颇有声名的张大人,忙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张大人驾临,有失远迎!小人这就去通报李指挥使!”
“有劳。”张希安微微颔首,神色平静。
门房不敢耽搁,连忙掀帘跑进府内通报。不多时,便见一名身着紫色官袍的中年男子从后堂转出,此人面容圆润,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意,眼神却深邃难测,正是皇城司青州分司指挥使李海。
“稀客啊,稀客!”李海老远便拱手大笑,语气热情,“张大人今日怎得空来我这皇城司?可是为了军中奸细的事?”
“李指挥使说笑了。”张希安也拱了拱手,语气客气却不失分寸,“今日前来,确实是有事相询。听闻前段时间,皇城司抓获了一名越国暗桩,想来那暗桩口中定有不少有用的情报,正想向李指挥使讨教一二,看看能否从中找到关于青州军奸细的线索。”
“哎哎哎。”李海抬手拦住他的话头,绕着他转了两圈,目光在他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张大人,你这可是空手来的?”他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审犯人、查线索,总得带点茶果子吧?你这般空手而来,莫不是觉得我这皇城司的情报如此好拿?”
张希安心中一动,知晓李海这是在跟他打哑谜。皇城司的情报素来珍贵,不会轻易示人,李海这般说,定然是有别的用意。他正欲开口,却见李海忽然停住脚步,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一名亲事官捧着一个鎏金托盘快步上前,托盘上放着一块腰牌,铜制牌面,上面雕刻着精美的云纹,中间用错金工艺刻着“青州府皇城司副指挥使”五个小字,金光闪闪,耀眼夺目。
“希安兄弟,咱明人不说暗话。”李海的语气忽然变得郑重起来,眼神也多了几分严肃,“圣上亲口敕令,着你升任青州府皇城司副指挥使,协助我处理青州境内的情报缉查事宜。”
张希安闻言,不由得后退半步,腰间的玉佩撞在马鞍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清脆却杂乱,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脸上满是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海:“李大人莫要拿我寻开心!我这寸功未立,连军营的门道都还没完全摸清,资历尚浅,能力不足,这副指挥使的职位,我实在担当不起!”
“圣旨前几日便到了,我本想着等你把青州军那摊子事理清楚再正式宣读。”李海笑着扯着他的袖子往堂里让,将托盘上的腰牌拿起,塞进张希安掌心,“今日你既然来了,正好当面交给你。这腰牌可是圣上御赐,分量不轻啊。”
张希安捏着腰牌,只觉得入手滚烫,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铜制的牌面冰凉坚硬,指腹摩挲过“副指挥使”四个错金小字,凹凸不平的触感清晰可辨,时刻提醒着他这不是梦。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堂内一片寂静,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咚咚”作响,震得耳膜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