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撕扯着暮色,雪花依旧在飞舞。
辕门前那两排执戟的甲士已成了雪塑,唯有偶尔呼出的白气,证明那是活物。而在这些执戟甲士的前面,还有500多个雪堆。
那不是雪堆。
而是被冰雪覆盖的500多个跪着的人,其中有活人,也有死人。一些身受重伤者,或者身体孱弱者,已经冻死在风雪之中,与冰雪融为了一体。
孙权跪在最前头。
衣袍上堆了厚厚的积雪,头顶也变成了一片雪白。寒意像细针一样深深刺进了他的骨髓。
他微微仰着脸,任雪片砸在脸上,融化,再结成薄冰。视线穿过迷蒙的风雪,看向王通军营里那顶巨大的帐篷。
身后那五百余人,此刻也静默得如同冻土。没有人发出声音,耳中所能听到的,只有风掠过戈矛的尖啸,以及牙齿难以自控的格格打颤声。
两个时辰过去了。
王通依旧没有出现,似乎是将这些人忘记了一样。
两个时辰,足以让热血冷透,让膝盖麻木,让尊严被风雪一寸寸凌迟。
终于,沉重的辕门在一声枯涩的吱呀声中,被缓缓推开,一道昏黄的光透过雪幕,落在孙权跟前。
孙权动了动,将头垂下,埋进了眼前厚厚的冰雪里。耳边传来王通那中气十足的声音:
“孙仲谋?”
“罪民在!”
“可知罪?”
“罪民冒犯乾公天威,死罪。”
“何不自尽?”
“愿自尽,但有一事相求。”
“何事?”
“祸不及家人,罪民自知必死,但罪民之小妹及子女尚幼,他们尽是无辜之人,还请乾公饶他们一命。”
“留下他们,将来为你报仇?”
“罪民愿让他们指天立誓,永不为罪民报仇,也永不与乾公为敌。”
“你相信誓言?”
“相信,因父兄皆已应验。”
“唉……”
王通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缓缓地说道:“本公原本不想杀你,前后共给过你三次机会。可你却一次都没有抓住,这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事不过三,非本公不仁。
斩草除根,亦智者所为。
不过,本公还想问你一件事,若你据实回答,或有一线生机。”
“何事?”
“本公听说你离开山阴城时,并没有下令烧毁库存粮草,还置粮草帐册于库房之中,并将库房之门贴上封条,让专人看守。因此,本公想问你,你这样做,就不担心资敌吗?
“当然担心。”
孙权道:“但粮草乃是百姓辛勤所种,罪民觉得烧了可惜。”
“行了,你可以不用死了!”
王通沉声说道:“乱世灾年,粮食就是人命。看在你还知道珍惜百姓粮食的份上,本公就饶你一命。
本公知道会稽东海,往东500余里,有一座大岛,姑且命名为夷州岛,其地域大小与吴郡相差无几。
本公可用战船运送你和孙氏族人,以及300忠勇亲卫,前往夷州岛开荒垦植,在岛上繁衍生息,如何?”
孙权绝处逢生,惊喜不已。
赶紧磕头如捣蒜,大声说道:“多谢乾公不杀之恩,多谢乾公不杀之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