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望着祝英齐,声音轻得像叹息:“八哥,今日一别,不复见了。”
金色头冠的流苏垂落,遮住她苍白如纸的脸,她靠着座椅,浑身没了力气。
祝英齐喉头滚动,终是转身离开。
恒月和王清之走进来,恒月轻声唤:“英台……”
祝英台抬眼,一行泪顺着脸颊滑落,冲开了些许胭脂:“王清之,山伯的坟在哪里?”
“九龙墟。”
“让我去看他一眼。”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好。”
门外传来银心的声音:“小姐!花轿来了!”她推门进来,看见王清之和恒月,又望向祝英台,“小姐,你的妆花了。”
“上妆吧。”祝英台闭上眼——她要做山伯的新娘,哪怕是以死相赴。
恒月和王清之退到门外,恒月问:“化蝶,是怎么做到的?”
“那坟,我之前动过手脚。”王清之道。
“我们现在去哪?”
“跟着上船。”
“若马文才发现是我们……”
“等祝英台化蝶,我们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恒月点头:“好。”
两人回到前厅时,马文才正身着红袍立在那里,眉宇间没有半分喜气。
祝大嫂在一旁说着“约法三章”,他听得心烦:“约法三章?”
“英台说,你不答应,她就不上花轿!”祝大嫂道。
“我倒要看看她耍什么把戏。”马文才冷笑。
“第一,出嫁途中,不准近身搀扶新娘。”
马文才嗤之以鼻。
“第二,花轿前挂两盏白纱灯,哀悼友人。”
马文才眉头紧锁,一听“哀悼”二字,莫名想起那个总爱穿素衣的身影,心头一阵烦躁。
“第三呢?”
“行经九龙墟时,新娘要下轿祭拜山伯坟茔。”
马文才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
“哎呦,是英台不上轿,你冲我发火做什么?”祝大嫂嘟囔。
“好。”马文才咬牙,只想尽快了结这事,“别说三章,百章我也依!”
恒月恰好走进来,笑道:“文才兄果然是大丈夫!”
“你怎么在这里?”马文才挑眉。
“我是英台的朋友,来送她上轿,吃杯喜酒。”恒月道。
马文才歪嘴一笑:“喜酒?好啊。”他顿了顿,追问,“王清之呢?他和你交好,也来了?”
恒月点头:“来了,我们一起去吃你的喜酒。”
马文才眼睛一亮:“真的?”
“你们同住过,感情自然不一样。”恒月打趣道。
“他在哪?”
“新娘已经候着了,走吧。”恒月引着他往外走。
花轿停在门口,祝英台被银心扶着,一步步踏上轿板。王清之站在台阶上,看着她的背影,神色平静。
马文才踏出门时,一眼就瞧见了他——蓝白色袍子,腰间系着白玉环,那张脸竟与记忆中总戴着帷帽的身影有七分相似,看得他一阵恍惚。
“清之兄!”恒月喊道,“文才兄同意了!我们走吧!”
王清之走到马文才面前,拱手道:“文才兄,恭喜。”
“一起?”马文才问,声音不自觉放软。
“我们有马车,定比你们先登船。”恒月插话道。
……
一刻钟后,王清之和恒月已在船上等候。
祝英台坐在花轿里,稍稍松了口气。
河面上波涛起伏,船身轻轻摇晃。
马文才走到王清之身边,望着粼粼波光,低声问:“清之兄,她……还好吗?”
王清之侧头:“谁?”
恒月立在船头,河风掀起他石青锦袍的衣角,碎发拂过脸颊,眼角那颗泪痣在水光里若隐若现。
恒月望着马文才,挑眉道:“文才兄,这是做什么?”
马文才站在甲板上,玄色衣袍被风灌得鼓鼓的,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像淬了冰:“恒月,你真的很惹人厌。”
“多谢夸奖。”恒月笑了笑,指尖卷着被风吹乱的发尾,“文才兄特意下帖,不就是盼着我来么?”
“哼,你的诅咒早就失效了。”马文才攥紧了拳,指节泛白。
“哦?是吗?”
“我得到了祝英台。”他语气里带着刻意的张扬,高挺的鼻梁在阳光下投出冷硬的阴影。